首頁 > 擁豹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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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講好像有點黑心肝呢,那些人縱然壞,但罪不至死呀,那……唉!沒轍了,考慮半天,活得最沒意思的,大概就是她了。 

  「你吃我吧,不過要大口一點,則讓我掙扎太久、太痛苦喔。」水靈閉起眼睛,努力想一些悲哀的往事,好讓自己死得稍微心甘情願,了無遺憾些。 

  唉!如此偉大的情操,不曉得能不能留芳萬世? 

  怎麼等那麼久,還是沒動靜?她不耐煩地睜開一隻眼睛…… 

  「嘿!你在幹嘛?」 

  那黑豹非但沒咬她的意思,還拚命往她臂彎裡鑽。 

  想鑽「臂」取暖?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邋遢?喂,停下來!」水靈被他擠壓得仰倒在地。它似乎覺得這「遊戲」蠻好玩的,還意猶未盡地伸出舌頭添她。 

  完了,碰上一隻「色豹」。不用檢查,水靈用膝蓋都能猜出,它十之八九是只公的。 

  「哎呀!不要這樣,不要嘛!」 

  簡直豈有此理,它居然哈她癢癢。 

  「你再不安分,我就不要幫你洗澡了!」水靈板起面孔,給他臉色看。 

  嘿!它可真會察言觀色,馬上乖乖的坐在原地,等著水靈帶它去洗澡。 

  望著它乞憐的眼神,水靈想硬下心腸都不容易。 

  「我把醜話說在前頭,待回兒幫你洗完澡之後,如果你敢恩將仇報把我咬成稀巴攔,嗯哼!我縱使變成厲鬼,也會回來找你算帳。」 

  對於她聲色俱厲的恐嚇,那只黑豹只以呆呆的目光響應她,今水靈十分氣餒。 

  「算了,懶得跟你計較,到後頭去吧。」 

  這間木屋後邊有座水井,供應附近五、六戶人家的用水。 

  好在現在已過了亥時,大伙都睡了,根本沒人會注意到她正在做一件——極其愚蠢的事。 

  「坐到這邊來。」水靈丟下木桶,扯住繩索,準備用力往上垃,那黑豹卻搶先替她把裝滿井水的木桶給拉上來。「嘿!你挺勤勞的嘛。」 

  它博得水靈的讚賞,高興得以口代手,把木桶重新拋入井中,一桶接一桶,一共提上來七、八桶水,其動作之純熟,此起水靈毫不遜色。 

  「你……」水靈傻眼了,從它一出現,每個舉動都令她錯愕不止。「夠了夠了,除非你要泡澡,否則提那麼多水做什麼?」她蹲下身子,輕輕撫向它的背脊。 

  它的確與眾不同,龐大的身軀,高聳的個子,黑得發亮的眸子,實在很難想像它會這麼溫馴聽話。 

  水靈拿了一條乾淨的布,為它把身上的水珠擦拭掉。 

  「好啦,現在你可以回家了,至於我對你的大恩大德——喂!」該死的東西,一溜煙又跑進屋子去。 

  她是要它回高原上、山洞裡,或隨便哪個荒郊野外,總之,除了她的屋子以外的任何地方都可以。 

  哼!看我不把它掃地出門,我就不姓晏。 

  水靈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旋踵走了進來,登時又愣住了。 

  這傢伙不但賴著不肯離去,而且臉不紅氣不喘的佔了她的床位。 

  欺人太甚!她抓了一枝掃帚,看看覺得不夠粗硬,趕緊又跑到屋外,把平常用來挑豆腐腦的扁擔扛進來。 

  我數到三,再不下來,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誰叫它丁點分寸也不懂,先是把她嚇得半死,接著又逼她充當丫鬟,現在更是得寸進尺,連她的床都敢霸佔。是可忍、孰不可忍,水靈非要爭回一些當主人的尊嚴不可。 

  黑豹渾然沒將她和那根扁擔放在眼裡。它站起身,看著那張略微嫌小的軟床,客氣地把身子往裡頭挪了挪,空出半個床位給水靈。 

  天要亡我嗎?水靈睜著她那晶燦的大眼睛,作夢都不敢相信今晚所見到的這一切,手裡的扁擔隨著她的雙臂不停地抖動著。她承認,她確實沒那膽子打它,她甚至連罵它都禁不住提心吊膽。 

  可,夜已經很深了,她身上又沒有多餘的銀兩可以去住客棧,這要如何是好? 

  「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很可憐了!你什麼人不好去欺負,偏偏挑上我,你實在是——」她平常很少罵人,況且它還是只豹,一時之間找不到適當的詞彙,索性用瞪的。 

  這招頗有效哦,黑豹登時站了起來。 

  「這才對嘛,天色已晚,你——」 

  它直挺挺地朝她走了過去。 

  「你要幹什麼?」水靈一個踉蹌跌在木板凳上。 

  黑豹低下頭,咬住她的袖子,拖著她走向床邊,並推她上床去。 

  原來如此,水靈心中寬慰不少。「其實你只管回去就好了,用不著這麼有禮,我自己會上來睡的。」 

  誰知她才躺下,黑豹也跟著躺在她身旁,還緊挨著她,嘴裡依舊咬著她的衣袖不放。 

  吾命休矣!水靈動都不敢動,全身僵直地斜睨著它。 

  嘿!它睡得可香甜了,頭枕著她的玉臂,身子湊近她的腰際,呼吸十分均勻,偶爾還夾著一、兩下鼾聲。 

  水靈快吐血了。她自認心地善良,三不五時地做點好事,怎會得到這麼慘無人道的報應呢? 

  窗外月已西斜,蟲鳴逐漸隱去,星星眨著倦眼。漫漫夜空中,唯獨水靈猶自嘀咕,咒罵個不停…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悠揚的鐘聲,不知是北山的三清宮,還是南山的淨慈寺。水靈擔驚受怕了一個晚上,到了此時方才迷迷濛濛地睡去。 

  ∩ ∪ ∩ ∪ ∩ 

  當遠山的晨鐘再度響起時,她才自睡夢中驚醒。 

  「糟了,卯時都過了,再不出門,市集的人都要散了。」她匆匆忙忙梳洗完畢,才想到黃豆忘了先泡水,也還沒磨好,哪有豆腐腦可以賣? 

  沮喪地,她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屋後,心想早市趕不及,就改到黃昏的市集去賣好了。橫豎是做生意,只要能賺錢填飽肚子,到哪兒賣不都一樣。 

  站在屋簷下,她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給弄糊塗了。記得……她昨晚和那只黑豹鬧得筋疲力竭,根本沒力氣一早起來……怎麼這兒會有兩桶已經做好的豆腐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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