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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佇立在廣場正中,臉上是一貫的不言荀笑,聚精會神地盯著場內的每一個人。
寒曦從迴廊轉角外溜了進去,以為不知不覺的,誰知眼尖的鍾子錫一眼就瞟見她。
對於這位半路殺出來的「過期」主子,他總有一股說不出的敬而遠之愛。不單是他,左清風和郭萬里他們也一樣,心裡惱著安邦侯,恨著西門雪,可從沒將那股憤恨加到她身上。
許是張錯的關係,也可能因她一向平和的態度,讓他們打從心底疼惜。她,她有多大了?十九?二十?怎麼總覺得她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練武場是女賓止步的地方。」他踱到樑柱下,斜眼睨向老鼠似的猛找地洞的寒曦。
「我保證不打擾你們。」細白小手自袖底取出一包香噴噴的糖粟子,大方送給鍾子錫。
「想用這包小東西賄賂我?」他有那麼廉價嗎?
「不是啦,是……是孝敬您。」她咯咯笑得亂沒誠意。
「強詞奪理。」鍾子錫板著臉,正色道:「館主有令,只有男人才能進到這兒三觀,這是誰也沒法違拗的。」不肯通融,粟子卻照收不誤。過分!寒曦白他一眼,嘴巴嘟得足可吊起三斤肉。
「如果我非要待在這兒呢?」難不成他會拿掃帚把我攆出去。
「就這樣?」他瞄了下她碎花藍底的襦裙,堅定的搖搖頭,「即使不是真正的男人,也必須看起來像個男人,否則叫我如何杜絕悠悠眾口?」老天爺,暗示這麼清楚了還不懂嗎?
寒曦遲鈍地怔愣好一會兒,才笑開了眉宇「瞭解,瞭解,原來如此。」興奮地兩手一拍,轉身奔回臥房。
算她還有點慧根。
鍾子拎著那包猶熱呼呼的粟子,準備找張舒適的椅子坐下,好好享受。不料,走沒兩步,迎面閃出一對餓狼。
「就知道你們是隻狗。」難怪嗅覺特別靈敏。
「今兒沒心情開玩笑。」左清風臉色反常地十分凝重。
「怎麼?」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與郭萬里交換了一個眼,左清風揚手攔開一張大紙。
三人登時面面相覷。
事態嚴重,拘捕令居然已散發至此地來。
「從哪兒得來的?」鍾子錫急問。
「知府衙門外貼了至少上百張。不過,全被子咱們弟子給撕了。」郭萬里垂頭喪氣,想不到他們老大只因不願參與造反,竟成了頭號犯,叛黨帶領頭。
「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大哥知道。」
「什麼事不讓我知道?」張錯悄沒聲息來到身旁,一手奪走左清風手中的緝捕公文。
未如預期的震怒,張錯僅僅抿嘴淺笑,若無其事地將公文摺了一摺,遞還左清風。
「該來的終究跑不掉。」他不嗔不怒,如此坦然的表情教人捉摸不透。
「大哥還決定留下來嗎?武館裡的人遲早會發現。」郭萬里問。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縱使我們逃到天涯海角,西門雪照樣不會放棄。男子漢大丈夫,迎戰才是己任。」
「大哥說得對,與其一味躲藏逃避,不如挺身一戰,或許還能辟出一條活路。」鍾子錫義薄雲天,誓死和張錯禍與共。
「好,放手一搏,為自己開活路。」左清風啪一聲將緝捕公文揉成一團,擲入字紙簍。「大哥……」
「你們是怎麼了?被點中穴道?」
「怎麼突然眼睛發直,身子動也不動?」
左清風隨大伙的眼睛往碧羅紗燈搖曳系張望——「嚇?他是誰?」
直覺的,操起吃飯的傢伙,呈備戰狀態。
「什麼人?報上姓名。」趙穎仁已經白淨得叫人受不了,跟前這個猶過三分。
杏眼桃腮,朱唇欲啟含笑,瑩潔肌膚彷如凝脂,走起路來……唉呀呀呀!簡直慘不忍睹。
那只蒙著薄霧的水眸,就會頻轉,簡直就像在勾引他們老大麻!
不男不女的嘔心傢伙。
左清風被來人一暗浮的幽香,搞得雞皮疙瘩掉滿地。
「笨蛋!」鍾子錫老實不客氣地賞他一記左勾拳。「他是誰還用問嗎?」「你?」
寒曦狡黠一笑,示意他不可點破,否則就沒戲唱了。
鍾子錫和郭萬里會心一笑,「那些傢伙又乘機偷賴咱們過去瞧瞧。」
三人極有默契地把空間,時間留給他們,分別朝另一邊找活幹。
二更天了,除了場上的弟兄,所有傭僕們已然歇息,庭下廊下只剩他二人靜靜地望著彼此。
「陪我出去走走。」他第一次,主動地牽住她的手,不避嫌的走向後院,跨上坐騎。
他將寒曦安置在前面,一手輕輕扣住她的腰際,一手握著韁繩。
涼風吹掠,她細長的髮絲挑逗似的佛向他的眼臉,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拔著。
途中沉寂得頗不尋常,他扣住她腰際的手環得更緊。
寒曦很開心他這種親暱的動作,但為何她硬是快樂不起來呢?
「你有心事?」他今晚的酷冷,和往常大不相同。
「西門雪追來了。」語中不見一絲火藥味,只見他已成竹在胸。
「那我們快走吧,被他追上可就糟了。」她不安地倚在他懷裡,等候他作出最後決定。
「走,上哪兒?」
「天涯海角,你上哪我就陪你上哪。即使陰曹地府,我也絕不皺一下眉頭。」她認真的點點頭,不假思索,投入她魂縈夢牽的胸膛。
張錯將馬止住,擁著心愛的女人飛身而下。
「我不會讓你冒險,在解決西門雪之前,你就暫時住在這。」
寒曦氣促地回望身後,是一間雅致幽靜的小木屋,屋子前後滿是高聳林木,若不留意,很難發現曠野之中,居然還有這麼一處造型別緻的屋宇。
「你想把我關在這裡?」寒曦失望透頂,心情從頂峰跌落谷底。
虧她待他一片摯誠,他終究當她是外人,不讓她同擔禍,算什麼金風玉露的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