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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錯心中微動,摸不著頭緒。
「宣。」西門雪朗聲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帝以誠信治天下……禮賢下士,求才若渴。令張錯重返京城,官升至二品衛大將軍,隸屬西門雪麾下,同心協力,效忠朝廷。軟此。武德元年四月。」
侍從雙手捧著將軍專屬的甲冑,恭謹立於張錯面前。
這是多少武人夢寐以求之極位!
張錯並沒接過。猶不動如山。
「違抗聖命,是大逆不道。」
「假傳聖旨,同樣難逃一死。」他明明已和劉建都共謀造反,為何又投向天子座前,這道聖旨來路大有可疑。
「張大哥眼睛看清楚,上頭的章印玉璽,是他人可隨便更改的嗎?」他處心積慮為的只是自己,以及如何擊垮張錯,成為他的人上人,他才不在乎輔佐的是誰?
哪兒有利可圖,便往哪兒去,才是無上的求生之道。安邦侯兵力不足,野心雖勃勃,內心卻忐忑不前,這種人根本難成大事,不值得效忠。
良禽擇木而棲。他是最懂得見風轉舵的人,哪像張錯,死腦筋!
「張某無心仕途,你請回吧。」屈居在一個品行、才德皆劣之人麾下,不如歸隱山林,荷鋤田野間,更自在瀟灑些。
「不行。若我辱命,亦是死罪。除非收失蹤好殘局,否則……你張錯仍是一個陰影;永遠是我的心魔。」
「何必呢?拋卻汲汲營利的私心,我仍敬你是一條漢子。何況……」
「不!現下只有勝負,沒有正邪。你要不成為我的下屬,就得是我的手下敗將。」他要贏張錯,「贏」這件事,是他戮力追求的終極目標。
無論名,利,女人,他都不願輸。
是命運的安排吧,再怎麼解釋也不管用。
張錯和西門雪兩人心中都再清楚不過。
遇到好對手,是千載難逢的。西門雪寬大的雙肩,顯示不可摧折的意志。
路是人走出來的,如果這條路狹窄得僅容一人,即不得不下殺手。
「拔出你的劍,跟我決一死戰。」驀地,腦中閃過寒曦決裂一般的冷容,令他胸口一窒,痛苦得好恨!
張錯哪點比他好?為什麼她選的是他,而不是他?
左清風將寶劍拋給張錯,它在他手中發出一聲鏗響。許久,他不再使劍,只因不想殺人。
利刃自劍鞘脫身,發出如艷陽精魄的星芒,龍形花紋的劍身,幹練如同他的手。
他慨歎:「大象為了踩死一隻螞蟻,而將全身重量集中於一條腿上,往往得跌得鼻青臉腫,甚至粉身碎骨。」
「廢話不必多說,出招吧。」西門雪不理,勇往直前,「我們都是武者,何必花樣言詞。」
包圍著武館的官兵,無聲讓出一條路來。
「也好。你我決一勝負,做個了斷,此後不必再夾纏不清。」
滿天綴滿鮮艷的彩霞,太陽如一輪火炬,猶吐著紅赤的烈焰。
震天的呼嘯,加上兵器交加了出的巨響,將每個人的心弦全繃得死緊。
風漸漸大了,匆匆地吹拂。林中像有幾隻野狼啤叫,聽真切些,原來是松濤擺動。
高手過招,每一劍俱是狠絕。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如是誰點燃燈亮燭光,將練武場照得恍如白晝,卻也暗影幢幢。
隨後,大伙見到一個人影,燭火在他身後,看不清他的臉,僅餘的夕陽如血,他亦一身是血。寬大袍袖,迎著寒風,武館沐大餘暉中,氣氛弔詭駭人。
「大哥?」鍾子錫衝向前,攬住他的臂膀。
他一步一步地,很沉重。
「西門雪他……」怎麼兩個人一道殺進林內,只有一個人回來?
「我在這!」西門雪歪歪斜斜拄著劍,踉蹌步回廣場。
他衣衫破碎,劍痕斑斑,每一處都沒傷及要害,卻每一處都血流如注。
是張錯有意放過?還是……
「張錯,你給我站住。」他根本連站都站不穩了,「你以為這樣就贏了我嗎?哼!記得它吧!」
是寒曦的小墜子!
張錯腳步生生止住,凌厲回眸。
「別怪我橫刀奪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況是自己送上門來的。」西門雪故意笑得非常淫穢,好像不這樣,不能彰顯他和寒曦確實過往甚密。
「她人呢?」他陰騭的表情,有股不容忽視的狠戾。
「在我那兒。鍾子錫沒告訴你,我們近日即將拜堂成親?」每句謊話,他都說得跟真的一樣。「哈哈哈!沒想到你會輸得這麼慘吧?被心愛的女人出賣,的確不太好受,就算你武功再高強又如何?你奈何得了我嗎?哈哈哈!」
「看吧,我就料準了,她不是個好東西!」趙穎娟哪壺不開提哪壺,竟然挑當口進來擾局。
「你胡說!」寒曦騎著快馬,衝過人陣,闖入廣聲,可,還停不下來……「張錯,幫我。」
衣衫翩然,衫影飄飄。險象環生之際,張錯忽爾騰空竄起……抱她安臥在自己懷中。
「你還救她?她出賣你,出賣我們大伙,根本是罪該萬死,你為什麼還要救她?」趙穎娟火得猛跳腳。
「我沒有,你相信我嗎?」只一眼,她美麗的眼睛就湧出管不住的清淚。
「信。」張錯回答得毫不遲疑。
寒曦聞言,喜得心花怒放。
「你真好。」也不管時間,地點是不是適合,就堂而皇之獻給張錯一記扎扎實實的香吻。
這一著,幾乎將西門雪氣得半死。他怒火中燒,大聲喚來數十名弓箭手,將場中諸人圍得密不透風。
「多謝寒曦姑娘犧牲相助,屬下現在就殺了這名叛將。放箭!」
「慢著。」寒曦跳下來,排眾而出,一手撐著腰,一手嬌叱指向眾人,「你們沒看見我是誰嗎?」
「我等會多加小心,以不傷到小郡主為前提。不過……郡主也別忘了,你既已出宮門,即等同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