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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很對不起,害您白費心機了。」寒曦可憐兮兮地垂著頭。「張大哥是很好,可……我們不適合……」
是張錯親口告訴她的,他不愛她,也從沒想過要娶她。
「誰說的?」
「他,他說的。」一雙秀眉皺得死緊,寒曦怯生生地不敢正眼看張錯的臉。
「兔崽子,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寒曦可是老奶奶相了十七,八個名媛淑女才挑中,豈容隨隨便便否決掉。
「誤會誤會!」嬤嬤慌忙附耳在老奶奶耳中咭咭咕咕一番。
「死婆子,就知道她那顆心是煤炭做的,黑漆漆。」
「又在背後數落我了?」阿寶手捧豐盛糕點,裊娜地跨過門檻,走向眾人。「你一天不說我壞話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錯兒難得回來一趟,你這樣忙不迭的編派我,有沒有良心哪。」
「他說他不愛你,是因為他想去當和尚。」
「不是錯兒想,是你逼他的。」老奶奶搶白道。
「是他在神明面前立誓,說只要能求回寒曦的命,將願意落髮為僧,不信你問萬緣。」寒曦至此才恍然大悟,原來……原來……四隻飽含瑩瑩淚光的眸子,緊密地交織成一張網,網內有數不盡的感激和愛戀。
「你應該早點讓我知曉。」
「都怪她,」老奶奶一把指向張錯的母親,「這女人蛇蠍心腸,害了別人不算,連自己兒子一起整。」
「你不完沒完?不這樣哪測得出寒曦有多鍾情錯兒?」她倆似乎非鬥到有一個人,先登上西方極樂世界,才肯罷休。
「照我的法子就夠了,誰要你狗拿耗子……」兩人像上了擂台的打手,互不相讓。
蔡嬤嬤憑數十年來的經驗推斷,她們這一開戰,至少要二,三個時辰才能分出勝負,立刻很明智的勸告張錯。
「少爺,你先帶劉姑娘到廂房歇息,這兒就交給我吧。」若有人試當她們的和事佬,那人肯定,鐵定,篤定是個大傻瓜。
「有勞您了。」張錯太瞭解他奶奶和娘了,雖然她們天天互相攻擊,內心上卻比誰都還在乎對方。
「我不用休息。」明白張錯對自己的心意後,寒曦更加不願拖累他。
他是個好人,縱使落魄一時,但相信似錦前程正等著他。他沒理由,更沒義務為一個身份不明的孩子背負不名譽的重擔。
寒曦尤其害怕看到他得知內情後,臉上那可能呈現的錯愕表情。她要他愛她,無論四季如何更替,年歲如何遞換,他都能像今日這樣款款深情的凝望她。唯一的辦法是離開,在他尚未發現她珠胎暗結之前,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讓他遇見。
「也好,後山景致極美,我帶你去走走。」他粗大的手掌聲已握住她的小手,霸道地將她帶離大廳,邁向長廊後的假山。
「坐。」把寒曦安置於爬山著籐蔓的鞦韆上,張錯矮下身子,專注地望向她的眸。「介意陪我胼手胝足開創一番新局面嗎?我會給你幸福的。」
寒曦被他幾乎沒有距離的凝睇,臉頰不自覺地泛紅髮燙,心口怦顫動。
她鼓足勇氣,堅決地搖搖頭。「我是個好慕虛榮,嫌貧愛富的人,我想嫁的是王公貴族,你……你配……配不上我。」
張錯輕刮她的頰,「你說謊的技術並不高明。」
「我才沒有,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討厭,他可不可以不要這樣逼人家。
「那這行清淚,它又算什麼?」她那略赤病容卻鮮紅欲滴的臉,是他每個午夜夢迥時繾綣縈系的,他不會再放她走,即使拚足最後一口氣,他也要留住她。
「我好哭,喜歡哭不行嗎?」她拂掉他的手,另一邊臉頰又被他奪去,纏綿地捧在手心。
「不行,從今天起,我不准你再掉一滴淚。」他會用畢生的力量去呵護她,務使她快樂恆久。
「何必呢?我們根本是……不可能的。」聲音中已見哽咽,眼裊淚珠亂滾,明目張膽地垂落衣襟。
「胡說!」只要他奶奶和娘不要再從中搗蛋,他絕對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才沒有,你不知道其實我已經……」話到喉間,硬讓她吞了回去。
「已經如何?」莫非他奶奶又暗中使了手段?
「已經是別人的人了啦!」掩住臉,她忍不住一路哭泣著跑向長廊。
孰知,更大的難題還在前面等著她。
宅院前的空地,不知何時聚集了大批人馬,將屋子四周包圍得水匯不通。
老奶奶和張錯的母親正大聲的和帶頭的將領爭吵不休。
「我都說了,我們是來找我妹妹和張錯的,你們怎麼就是聽不懂呢?」大漢人高馬大,嗓門粗嘎地爭得臉紅脖子粗。
「廢話,先把小名報上來,再詳細跟我稟告來意為何。」老奶奶活似垂簾聽政的皇后,架式十足。
「我是安邦侯的長子劉霍恭,這話我已經十幾遍了,你到底想怎麼樣麻?」若非礙於他們有求於張錯,霍恭真想一巴掌揮過去。
寒曦大失色?倉惶轉身,不巧卻撞上蔡嬤嬤。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他們……他們……」她不想被帶回安邦侯府,急著找地方躲起來。「你放開我,讓我走。」
「不用怕,他們是你的兄長,不會傷害你的。」為平息糾紛,蔡嬤嬤決定帶寒曦出面,澄清這個誤解。
「可,我不認得他們呀!」天!她的手怎麼力道如此之強?輕輕一握,她便動彈不得。
「沒關係,那是你的記憶力尚未完全復原,過一陣子就好了。」蔡嬤嬤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她便往前院走。
「不要,我不要嘛!
怎麼辦?誰來救她?
她死命掙扎,正好吸引霍恭的注意,他遠遠的便看清她即是他們那個任怕刁蠻,無理取鬧的妹妹。
「寒曦!」他喘著大氣衝向前,「謝天謝地,我總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