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尚華是唯一一個支持他「離家出走」的人,可,她卻莫名其妙地跟著他老爸一起反對他和殷虹的戀情。他委實搞不懂,殷虹又沒得罪他們,他們幹麼要視如蛇蠍呢?
「你嚷夠了沒?就算你到孟磊恩重如山,又怎樣?這樣就能改變他不是你生的事實嗎?」孟兆剛刺傷人總是不遺餘力。
「親不親生又如何?在我心目中二媽才是真正值得尊重值得敬仰的長者。不要以為你生了我就有權利左右我的一切,老實告訴你,假使上蒼逼得我非在親人之中選擇一個,我選的將會是二媽。」
「什麼,你」孟兆剛鋤牙咧嘴,孟磊這些話簡直大逆不道,該打五百大板。「好,你不想認我這個老子,我就跟你斷絕關係。從今天起,我孟家所有財產,你一毛錢也不許得。」
「隨君所願。」他靜靜地望著華發覆額的父親,心底有說不出的恨憾。為何他就是不肯和他好好說些話,心平氣和地討論事情?為何每回父子倆碰了面就像仇人似的,非要劍拔弩張不可?
孟磊懶得再跟他耗下去,橫豎再說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握著葛尚華的手緊了下,隨即轉身楚入左側長廊,隱身於牆垣之外。
偌大的客廳突然靜得令人胸口為之一窒。
孟光剛怒意橫生地望著孟磊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他的人才忽爾轉向葛尚華。
「他是吃錯築了還是神經不正常?」在這之前,孟磊絕不敢頂撞他,更遑論跟他大小聲了。這種突如其來的改變,叫他怎麼受得了?
「孟磊長大成人了你看不出來嗎?」葛尚華疲憊地生入身旁的沙發。「放手了吧!他已經不再是個可以任由你操縱的風箏。他飛得夠高也飛得夠遠了,你若還是想緊抓不放,到頭來只徒然白忙一場而已。」
「你也不正常了,發這什麼謬論?他是我兒子,這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他不肯聽我的勸、照我的意思作,到最後只會自取滅亡。」
「你這哪是勸他,根本就是在脅迫他。」葛尚華自己也愛過恨過,所以很能體會孟磊堅持非殷虹不娶的決心。一如當年她執意嫁入孟家,她父母好說歹說甚至以死相逼都無法叫她回頭一樣。真愛可以令人神智不清,也能夠使人無比剛強。
「沒錯。我即使拚了這條老命,也絕不讓他娶殷文奇的女兒為妻。」提到殷文奇三個字時,他的火氣升到了最高點,不明就裡的人八成會以為他們之間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這沒道理呀!你已經毀了殷文奇辛苦建立的一切,為什麼還要把恨意延燒到他女兒身上?難道殷虹母親的死還不能讓你有所瞥惕?」
「你懂什麼?」他閃爍的眼神暗藏著慌亂,在屋裡飄過來蕩過去,卻依然忐忑不安。葛尚華冷眼旁觀,良久,露出一抹慘然的笑。
「我當然懂。我也許天真可並不笨,你和殷虹母親的那一段情,我早聽說了。她是你逼死的,對不對?要不是你威脅她將把你們之間的牽扯告知殷文奇,她怎麼會臨時爆發心臟病,走得那麼急促?那麼措手不及?孟光剛,」這是她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喊他。「得饒人處且饒人,你擁有的已經夠多了,不要再拿兒子的終身幸福當籌碼,通地做傷天害理的事。」
「住口!幾時輪到你來對我說教?」孟光剛以一種全然陌生的眼神瞅向葛尚華。「你還知道什麼?有沒有告訴其他人?哼!如果你以為這樣就能恐嚇勒索我,那你就錯了!向來只有我孟兆剛支使人,沒有誰能夠牽著我的鼻子走。」
「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你的妻子,你忘了嗎?」葛尚華歎了一口氣,無奈地回望她的丈夫。「雖然殷虹的父親搶走了你曾經心愛的女人,可你卻因愛生恨兩害了慧卿。過去的恩怨就讓它過去吧!殷虹是無辜的,不要把你的憤怒加諸在她身上,這封它是不公平的。」
「不行不行不行!孟磊絕對絕對不可以娶她當老婆,除非,除非我死!」如此堅決的反對,莫名地教人心驚。
葛尚華疑慮叢生地望著他,上百個念頭在腦海裡翻騰著。
倘使他確曾愛過殷虹的母親,他使沒有理由討厭殷虹呀!當小林把殷虹母親的照片拿給她看時,她才知道她們母女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那清靈如夢的神韻,似瑾非鹽的眉宇,真是我兒猶憐,莫怪孟磊對她難捨難忘。
轉念之際,葛尚華霎時有個不該衍生的想法。「你不讓殷虹成為孟家的人,是因為你害怕?」
「笑話,我有什麼好怕的。」他慍然看過身子,不讓旁人看到他發青的嘴臉。
這副表情,更加深她心裡的疑慮。「你怕殷虹,是因為……因為……她有可能是你的女兒,孟磊的親妹妹?」
孟光剛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僅是顫抖著嘴唇,面上忽而灰販地抽搐著。
葛尚華快崩潰了,她作夢也沒想到,事情怎會演變成這樣?「這是真的嗎?真的嗎?告訴我,殷虹真的是你和慧卿的女兒嗎?」
沒有人給他答案。孟光剛只是魂不守舍地望著窗外的一棵九加利樹出神。他也想知道真相,但,誰能給他?
十二月十二日,孟磊發出了四十八封的帖子,邀請所有高中同學回到母校開同學會。
「為什麼用紅色的紙張印,乍看之下還以為是喜帖呢!」殷虹趴在桌上,看孟磊振筆如飛地在信封上寫下每一個同學的名字,心情也踱著興奮起來。
孟磊挑了下濃眉,莫測高深地抵著唇淺淺一笑。「法律又沒規定同學會的通知單不可以用紅色紙張印。」
「唔嗯……你有事情瞞著我。」殷虹悄悄移到他身後,用力環抱著他的背,軌他耳朵吹熱氣。「大膽子民,再不從實招來,小心本魔女咬掉你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