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樓梯下了樓,鄔諺整個人顯得神清氣爽,少了這幾日來纏著他的焦燥,他似乎又回到原來總是含笑迎人的狀況。
客廳裡難得沒有父親看報的身影,空氣中也沒有烤麵包與煎煮食物的香氣,鄔諺眼底閃過一絲迷惑,直到人來到廚房,看見貼在冰箱上的字條,他才明白。
兒啊:
還記得王阿姨嗎?她出了事,現在人在醫院,媽跟爸得待在那兒,早上是來不及回來了,早餐你就自理吧。
又,你方媽媽他們跟我們在一起,阿妙早上第一堂有課,記得叫她起床。
母留
這留言留得這麼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得讓鄔諺想笑。
他可不相信真有什麼出事的王阿姨,大概是母親已經受不了愈來愈怪裡怪氣的他,才用了這個借口想讓他和阿妙和好。
只是不知道方媽媽又是被人用什麼借口拐出去的?
悠閒的往隔壁走去,他嘴角帶笑的想。
由信箱底部摸出備份鑰匙,他開了門走進。
畢竟是同一個社區的房子,方家與鄔家內部格局相同,差別只在於鄔家的裝潢較溫馨,方家則是由設計師精心打造。
鄔諺逕自走向樓上,看著那門板上掛一隻熊的房間,忍不住莞爾,抬手敲了敲門,他不抱希望的等著。
門內沒有任何反應,他再敲敲門。
就這麼耗了十分鐘,最後,他沒辦法的歎口氣,推開了房門。
如他所料,床上的人兒還兀自擁被高臥,看她甜甜的睡顏,恐怕方纔的敲門聲一聲也沒入她的耳。
鄔諺搖搖頭,眼底帶著不自知的寵溺,他推了推她的肩。「阿妙,起床了。」
方葵妙翻了個身繼續大睡。
鄔諺伸手捏住她的鼻。
就見一隻酣睡的小豬張開嘴努力用嘴呼吸,直到快缺氧了,才呼的一聲坐起身,偏一雙眼還堅持的閉著。
「起床啦!」
熟悉的男聲響在她耳際,方葵妙半睡半醒的隨意應了聲,手習慣的移到領際,輕解開格子睡衣的第一顆鈕扣。
然後手一頓,濃濃的睫扇了兩扇。
她好像聽見鄔諺的聲音……
許久不見的笑臉出現在視界,方葵妙呆視著他,半晌,才冒出一聲尖叫:
「阿諺!」
「早安,」鄔諺由床邊站起身,眼不小心由她半開的領口窺見她胸前的圓潤,頰邊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紅,他略偏過身,「快起來吧,你第一堂有課不是嗎?」
本能的點了兩下頭後,方葵妙才察覺不對的問:「阿諺,你……怎麼會在這?我媽呢?你——」不生我氣了?
她吞下最後一句。
鄔諺將母親寫的紙條拿給她,「我先下去了。」待在這帶著淡淡香氣,又十分女性化的房間,鄔諺還真有些不自在。
他要走了嗎?
手裡捏著紙條,方葵妙不捨的看著他的背影,回頭看了鄔媽媽的紙條,想到鄔諺雖然不想看到她,卻仍來叫她起床,她心裡便浮起了些許愧疚;但一想到這是幾日來第一次這麼近的看他,心裡又偷偷的有些欣喜。
換好了衣服,她慢慢的下了樓,闌珊的表情在見到坐在客廳裡的鄔諺時,突地一掃而空。
「你……你還在?」她的聲音驚喜的顫抖。
還以為他盡責喚她起床後,便離開了呢。
她真這麼討厭他嗎?
鄔諺苦苦一笑,點了點頭。
「你……」她圓圓的眼裡帶著試探,「吃過了沒?要不要一起吃?」
鄔諺又點了點頭,神情略顯僵硬,看著阿妙待他的侷促與生疏,讓他覺得很不習慣。
她一直是最依賴他的,但他卻從來不覺得這樣的依賴有什麼好,直到現在失去了,他才開始懷念……
懷念她從前一見到他時那由心底散發出來的燦爛笑顏,懷念她粘著他、依恃著他的模樣,懷念她所曾給予他的最單純的信賴。
背對著他,方葵妙仍能感受到鄔諺專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她抖著手將簡單的早餐準備好,再倒了兩杯柳橙汁,轉過身,她將食物放到餐桌上。
鄔諺走到桌邊坐下,那位置就在阿妙旁邊,就見她微微一顫,藉拿東西的動作避開了他。
鄔諺只覺整個人像被什麼給拉緊了,心臟一縮,嘴裡也泛起苦澀的滋味。
他從來沒想到阿妙居然會有害怕他、不願接近他的一天……
阿妙則縮在一旁,整個人畏畏怯怯的,怕的是自己惹他不開心,好不容易又能距他這麼近,如果她一直安安靜靜的別吵到他,或許,他會再讓她留在他身邊;這一次,她不會再總是麻煩他、依賴他了,她會堅強起來,她會讓自己更乖巧、更安靜、更聽話,這樣,是不是就能留在他身邊了?
兩人視線相觸,唇上的笑都帶著試探,不同的心裡卻懷抱著相同的心事,只要說開了,只要有人鼓起勇氣表白了,接下來的大概就會是幸福吧?
但兩人都太為對方著想,太怕傷害對方,於是,沒有人開口,相觸的視線分開,唇上的笑意轉淡,幸福,還如影兒般朦朧……
窗外陽光明亮而溫暖,室內,情感卻曖昧不清……
☆ ☆ ☆
「現在是怎麼回事?」
明天就是園遊會了,所有的準備工作已大勢底定,杭尚伶坐在系辦,人由窗口朝下望。
「怎麼了?」
舒人傑走到她身旁,一面好奇的往下探,一面問。
「他們兩個啊。」杭尚伶比了比中庭。
中庭的長廊上,大伙正搭建著明天園遊會要上場的鬼屋,鄔諺人在東邊與人商量相關事宜,方葵妙人在西邊幫人搭著黑布,兩人間的距離大概有兩百公尺。
「嗯……」舒人傑撫著下巴,「很詭異吧?」
「搞不懂他們在搞什麼……」杭尚伶喃喃。
比起前陣子像犯了躁鬱症的模樣,現在的鄔諺正常多了,只是他和方葵妙之間突然顯得撲朔迷離起來。
兩人像是對彼此都懷抱著情感,又不知對方對自己是有感情的,於是相處起來便份外僵硬有禮,看來像極了一對離了婚卻又萌生復合之意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