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家裡應該沒人在啊。「爸?」現在應該是他們的上班時間……
門那方響起慌亂的聲響,好一會兒,才有人來開門。
「爸?」我看著擋在門口的父親。「你今天沒上班啊?」
他渾身帶著掩不住的慌。「我回來拿東西。」
「幹嘛鎖門?」嗅出不自然的味,我聲音一冷。
「小孩子管那麼多幹嘛?」他低聲斥道:「你呢?怎麼沒去學校上課?」
「今天提早下課。」我瞄到房裡的一抹綠。「媽也在?」
「你媽在公司,房裡只有我一個。」他眼神閃動。
謊話!全都是謊話!我瞪著他,忽然覺得他像個陌生人。是誰呢?是誰吞食了他的心,佔據了他的軀殼?
他迴避著我的眼。「提早下課還不去看書,你快升高二了不是嗎?」
我驀然轉身朝外跑。
「小梢?我說的你聽到沒?」
「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沒發現!我什麼都不要想!
天是將暗之前的混沌,我站在牛排館前,人顯得有些心神不屬。
家裡的事我不願再想,我只要把整副精神全放在荊學長身上就好。
摒除一切,我只要想他就好……
「小梢。」
他的聲音響起,我的心一跳,看著他,腦中便不期然浮起方才占卜的結果。
他已經對我動心。
臉發紅,我傻笑地回:「學長。」
他看著我,左手突地穿過我額前短髮,大掌微使力,我的臉便毫無掩飾地呈在他面前。
「你其實長得滿可愛的嘛。」他看著我的眼道。
我幸福得簡直要爆開了,垂下頭避開,我羞得像煮熟的蝦子,什麼話也說不出,我對他吐吐舌,很平常的樣。
他喜歡我嗎?他是不是真的有些喜歡我?
「學……學長,你找我幹嘛?」我聲音克制不住地抖顫。
「呃……」他低下頭。「我有話跟你說……」
「什……什麼事?」心跳得飛快,血液急速循環,我牙咬得緊緊的,整個人繃得像要斷掉。
他深吸口氣。
「幫我一個忙,陪我進去吃飯。」
欣喜還來不及浮起,他已經一口氣僻哩啪啦說了一串——
「芃秀在裡面,她答應和某個男生約會,這是從來不曾發生的事。小梢!」他神情焦灼,燙熱的雙手握住我的——我從不曾想過是在這樣的狀態下與他手指交握。「幫我個忙,陪我進去,我知道她是在乎我的,我必須確定——」
他的語聲被來往的車輛掩蓋,我看著他,終於明白自己是個傻子。
我怎會以為他會喜歡上我呢?他的眼裡、他的心裡,一直就只有芃秀。
我將手由他掌中抽出,整個人幾乎要狼狽地蜷起身。
「小梢!」完全不曾窺見我半分心思,他哀求道:「我最最可愛的學妹,你不是曾說過要幫我追求芃秀嗎?如今我也不要你幫什麼忙,只要你陪我吃頓飯、演場戲,這樣就好了。」
我無法拒絕他,因為他稱我「最最可愛的學妹」,為了「最」字裡隱含的唯一性,我或許會什麼都肯為他做……
「走吧。」我揚起頭對著他笑,笑得眼瞇成縫,笑得什麼都隱在彎痕之後。
他的眼亮起!
我伸手勾住他臂膀,拉著他往牛排館走。「那,隨你要我演什麼便演什麼吧,誰教你是我學長?」
誰教我是你「最最可愛的學妹」?
第五章
華燈初上,牛排館裡全是用餐的人潮,空氣裡飄散著濃烈的食物香氣;人群裡笑語嫣然,我坐在這其中,卻感染不到絲毫熱鬧的氣氛,有的,只是淡淡的惆悵。
學長坐在我對面,一小時裡有五十九分,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坐在我們斜對角的芃秀身上,僅剩的那一分鐘,便是芃秀恰好望向我們的時候。
我笑著——我必須笑著,明明荊學長嘴裡說的話牛頭不對馬嘴、前言不對後語,我仍必須含笑點頭,為的只是表現出幸福的假象。
「我……」清清喉,我試著吸引他的注意。「學長,我是不是該去跟芃秀打個招呼?」
「嗯?」
他瞥向我的眼顯得有些恍惚,好一會兒才總算明白我說了什麼——
「喔,呃,我想不用了。」他聲音裡透著心灰。「她根本就不在乎我跟別的女生出來。」
「我還以為她心裡有一些我呢。」他低歎。「看來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我努力保持沉默。
我不說,我什麼都不要說,難道真要我幫我喜歡的人去追求我的朋友嗎?
他又歎。
「她喜歡你!」我衝口而出。
我瘋了嗎?聽到自己說了什麼,我真想給自己一拳。
荊學長眼亮了,他的聲音帶著忍不住的抖顫,像他心裡突地燃起火花,而火花的焰芒正興奮地跳躍著。
我怎捨得捻熄他心中的火?
「她喜歡你。」我重複一次,勉強笑著道:「至少你在她心裡跟別的男生比起來是有點不同的。」這是芃秀說過的,只是我一直拖著不想跟學長提。
他笑得好甜。「真的?」
我吸深口氣。「真的。」
「那她為什麼……」他低下頭蹙起眉。
「不在意我們一起吃飯?」我問。
他點點頭。
「她幹嘛在意?」我低笑,輕揚的唇角微現苦澀。「你雖然坐在我對面,可整晚的心思全在她身上,她又不是瞎子,怎會看不出來?」
他羞赧地抓抓頭。
「所以,從現在開始,只看著我,跟我說話,將心放在我身上——」我勉強斂住話中的渴望。「芃秀一定會吃醋的。」
「嗯。」他抓住我的手,試探地對我一笑。
火由他的手一路竄上我的頰,我抽回手,僵硬地抓抓自己的發,微低著頭,我讓頰旁的短髮掩住蔓燒的紅。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荊學長還是常偷偷將眼落在芃秀身上,只要芃秀露出些許不同的反應,他就會興奮得待我更加親密。
他的手會輕輕地撥我的發稍、他會將頭靠得離我極近,卻完全看不出我早為他的所作所為心悸得幾欲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