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會問你到底做了什麼?」珊兒質問道。「小梢怎會突如其來地就說要跟你分手?憑她對你迷戀的程度,這種事不應該會發生啊!」
「我才想問你呢!」荊子衡聲音危險地降低。「昨天還好好的,為什麼今天她一回來就是一副怪模樣?是誰對她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
「嗯,我也想知道。」我冷冷淡淡的聲音接在他話後響起。「我想知道你們到底對我做了什麼,我的好朋友。」我看向珊兒。「我的老同學。」再看向芃秀。「以及——」我一頓,眼故意不向荊子衡那兒挪。「你們瞞著我做了什麼?」
「小梢?」
屋裡的人驚訝地看向站在門口的我。
「你怎會——」珊兒訝問。
「這不重要。」我走進屋裡,將門關上我想我大約一輩子都會對未關的門感到厭惡與恐懼。背靠著門板,我看著眾人道:「誰要先說?雖然大約猜得到我是被你們當玩具耍了,但總得知道詳情、總得明白為什麼。我起碼有這樣的權利吧?」話裡終究透出一絲難以掩飾的苦澀。
「小梢……」第一個走向我的是芃秀。
或許她涉入不深吧?不像那個將自己丟進沙發裡、一臉陰鬱的男人;不像縮在單人沙發上心虛地迴避著我視線的路珊兒。她有些擔心地看著我。
「先坐下來吧?我去泡壺茶,大家靜下來把事情解釋清楚,其實沒什麼事的。」她試著安慰我:「大家都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就不會傷人嗎?」我像只刺蝟。
看芃秀身子一僵,我歎口氣,在離大家最遠的位置坐下,雖然對面恰好是荊子衡,但只要我低著頭,就什麼都不會看到;而只要我身子一縮,躲進罩著這位置的陰影裡,就沒有人可以看得出我瞼上的表情。
我有預感我將會需要這項武器。
或許是不習慣珊兒家的廚房,或許是拖延著接下來的一刻,芃秀許久才端著茶走出。
空氣裡飄著熏衣草的香氣,我看著荊子衡雖然暗著一張臉,仍出手幫芃秀做些拿杯子的瑣事,突然覺得自己說不定沒有那個立場擺出這副冷漠樣。
說得誇張些,這世上哪有正妻給情婦倒茶陪笑的事?
望著面前冒著蒸氣的熱茶,我的心情低落得仿若沉進深不見底的海溝,陰暗而深沉,一點光也透不進。
「這整件事,是從同學會那天晚上開始的。」亢秀手捧著茶杯,說完後示意地將視線轉向珊兒。
珊兒顯得不大情願,但仍開口解釋:「那天晚上我在咖啡館遇到荊學長和芃秀,因為我們都在等人,就先坐下來聊了聊。席間荊學長好像對你很有意思的樣子,所以我就鼓勵他追求你。」
「其實子衡的態度是帶點不置可否的,總之那晚我們商量到最後,就決定讓我先消失一段時間,然後讓你們自己去發展。其實這沒什麼嘛,我跟珊兒只是扮演紅娘似的角色罷了。」芃秀粉飾太平道。
「你——」我難以署信地看著他們。「你們到底在想什麼啊?芃秀,你怎能放任自己的未婚夫到這種地步?這是某種低級的玩笑嗎?結婚前讓他去玩最後一次?為什麼挑上我?是因為我看起來比較安全嗎?」
「不,小梢,你誤會了!」芃秀急道:「我跟子衡不是像你想的那樣,我們是——」
「芃秀。」荊子衡終於開口了,但也僅僅就說了這兩個字,不管他和王芃秀是什麼關係,總之他是不願讓我知道的。
「珊兒,你呢?你又為什麼這麼做?鼓動我去倒追荊子衡也是你們那晚密商後的結果嗎?」我仍不願將眼移向那個男人。
「梢,我只是——」她挫敗地抓抓頭。「我一開始只是好意,你也知道的,這幾年來你在情感上總是怯於去付出,我想解鈴還須繫鈴人,或許你跟荊學長談場戀愛後就會覺得,戀愛不過就是如此罷了,它不是生命中的唯一,只不過是生活中的一小部分,你大可不必那麼害怕或是那麼認真,所以我在其中搞些小玩意,就是希望你輕鬆點嘛,怎麼知道——」她開始嘟嘟嚷嚷。
「珊兒!」我真是敗給她了。「這是我的人生,我的愛情,我有我自己過生活的方式,你實在沒有權利去做這些,天!」我以手搗住臉。「我不是什麼嫁不出去的老處女,現在也不是什麼八股的老祖宗年代,我沒有男人不會死的,你有必要用這種方式推銷我嗎?況且——」我換個口氣:「不管我是不是怯於去付出什麼,這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不需要他的可憐!」
「不是這樣的!」珊兒難得替那男人說話。「我原本以為你們之間就是個小小的戀愛遊戲,但並不只是如此,他——」
荊子衡突地開口:「該解釋的都解釋完了吧?」他頓了一會兒。然後才繼續道:「那就麻煩你們先離開,接下來是我和小梢之間的事。」
「我和他沒什麼好談的。」我看著開始往門口移動的芃秀和珊兒,人也站起身準備要跟著她們離開。
「我們有很多可以談的,傅小梢!」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從什麼陰寒之地竄出似的。「不如就從你為什麼要跟我分手談起好了。」
芃秀和珊兒毫不留情地當著我的面關上門,我僵了半晌,不得不轉過身面對仍坐在沙發椅裡的荊子衡。
如果只看他的肢體動作,會以為他是閒散隨意的;然而只要看他的眼就會明白,他正在生氣!
而且——或許是我認識他以來,他怒火燃得最旺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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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見到你時,我很驚訝。」他深吸口氣,像是勉強抑住急欲氾濫的火。「畢竟你曾是我的小學妹,最後又離開得那麼突然,我沒想到再次見到你時,你會有那麼大的變化。」
我唇一撇,對他的話完全不抱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