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發現站在我面前的是陶麗的男朋友,康健鴻。
他和我們同系,但因為上課的時間經常錯開,所以見面的機會不多,跟我就更談不上熟絡了。不過因為陶麗的關係,感覺上倒也不像陌生人。
「嗨。」我笑著應了一聲。看到他就立刻想到陶麗,於是問:「陶麗沒跟你在一起?」
「她……」康健鴻欲言又止,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十分牽強。
我察覺到事情不大對勁兒,連忙追問道:「怎麼了?你們吵架了?」
「談不上吵架,一點小摩擦罷了。」他故做輕鬆地聳肩。「女生難免要耍耍脾氣,過兩天就沒事了。」
我微微皺眉,不大喜歡他的口氣。我瞭解陶麗的脾氣,雖然她有些小孩子心性,但絕不是亂發脾氣的人。照他的說法,好像她是在無理取鬧似的。儘管我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相信問題絕不出在一個人的身上。「一個巴掌拍不響」就是這個道理。
這時,我彷彿聽到米粉大叔叫28號,也來不及和康健鴻解釋,連忙三步並兩步地跑回櫃檯拿我的外賣。
塑料袋裡,兩包熱氣騰騰的米粉香氣四溢,讓人忍不住想大快朵頤一番。
吞了吞口水,我鬥爭了半天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大哥正在辛辛苦苦幫我影印資料,我怎麼可以先吃?太忘恩負義了……
一回頭,我發現康健鴻還站在那兒,心裡不禁奇怪。
「你還有事?」我問。
「我……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她?」他吞吞吐吐地說。
「陶麗?勸她什麼?」
「勸她……把……把……」
「勸她爸爸?」我覺得莫名其妙,而康健鴻愈來愈緊張的臉色卻讓我不安起來。
「唉,不是……你跟我來!」他硬是把我拉到餐廳後面,一個鮮少有人經過的地方。
「你葫蘆裡到底實的什麼藥?」我對他的神秘兮兮感到不耐。
「你能不能幫我勸陶麗把……」他四下張望了半天才壓低聲音說:「把孩子拿掉?」
「什麼!?」彷彿晴天霹靂,我當場呆掉了。「你……你再說一次!」
「拜託你小聲點兒……」
我才不理他的「拜託」,厲聲質問道:「你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什麼孩子?」
「求求你別這麼大聲,你想讓全校都知道她懷孕的事嗎?」
我這才有些清醒過來,連忙看了看四周。還好,一個人也沒有。但願我那幾聲大叫沒被別人聽去。
「陶麗她……你們……」我還是無法相信。昨天看她還好好的,這幾個星期來也根本沒什麼異狀,怎麼可能突然就……
「她是這麼告訴我的。好像真的有了。」康健鴻用手扒著頭髮,一張勝漲得通紅。
「多久了?」
「三個星期。」
我完全沒了主意。這種事,我還是頭一次遇到,又是發生在好朋友身上……
「你打算怎麼做?」我問他。
「孟帆,我知道你是陶麗的好朋友才告訴你。幫我勸勸她好嗎?現在拿掉還來得及……」
「但她不想,是不是?」我打斷他的話,眼神不由得銳利起來。
「但我們沒的選擇!留下孩子會有什麼後果,你應該知道的!其實這也是為了陶麗好,想想她的學業……」
我試圖從他的聲音中找尋一些不捨和心疼,但是沒有,我聽到的只有煩躁和不安。
「孟帆……」
「好了。」我打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催逼,點了點頭。「我會去和她談,但是……」
我頓住,抬起頭來嚴肅地注視著他。
「我希望你是個負責任的人。否則,別說是陶麗,我也不會放過你!」
不理會他的滿臉措愕,我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當我確定自己已完全離開康健鴻的視線後,表面強裝的鎮定即刻全數瓦解。要不是手裡提著東西,我說不定會當場賞他一個耳光!
這個人……不,他根本不算個人!他怎麼可以這麼對陶麗?怎麼可以……
※※※
當我走上圖書館頂樓的時候,學倫已經在等我了。
「好慢啊,隊很長嗎?」他問。
我勉強笑了一下,把塑料袋交給他,滿腦子想的坯是陶麗的事。
今天一上午沒見著她,但願別出什麼事才好……
「我的仙草茶呢?」學倫打開塑料袋問。
「啊!我忘了……」我一拍額頭。「我現在下去買。」
他攔住我說:「不用了,又不是非喝不可。」
「哦……」既然他這麼說,我也只好坐下來。
我必須找陶麗談談,但是該怎麼說呢?那是一個孩子,一個未成型的生命,結束這個生命,和殺人有什麼兩樣?我辦不到,辦不到啊……
「孟帆?」
「呃?」我完全沒聽到他說了些什麼。
「你怎麼不吃?難道兩包都是給我的?你太高估你大哥了。」
「哦,我忘了……」我從袋子裡取出另一包米粉,慢慢吃了起來。
如果把孩子留下,會有什麼後果?輟學?還是以一個未婚媽媽的身份繼續留在學校?校方會允許嗎?無論選擇哪條路,對陶麗都是個不小的打擊。她將要面對的,絕不僅是旁人異樣的眼光而已……
「孟帆?」
「呃?」我又被學倫的聲音喚了回來。「什麼事?」
「你根本沒在吃。」他指了指我的筷頭。原來我一直夾著空氣往嘴裡送,自己卻渾然不知。
「你的心情落差還真不小,不過我勸你吃東西專心一點兒。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坐著發呆於事無補,等三堂講座都結束了你也未必能吃完。」
「對了!我還有講座!」我慌忙看表。幸好,時間還來得及。
看看學倫,他的飯盒已經見底,於是我遞過我的。
「大哥,幫我吃一半。」
「不行。」學倫一口回絕了我的「好意」。
「我知道你還吃的下。」我又把飯盒往前伸了伸。
「不行。」他還是搖頭。
「我真的沒什麼胃口……」
「沒胃口也要吃。」
「那……三分之一?」我作出一點讓步,「請求」變成了「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