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到自己依然得了個「榜首」的稱號。看榜的時候,我曾一度懷疑過,這頂「榜首」的帽子是否又是一個不著痕跡的安排?一個送給「孟祖恆女兒」的禮物?但很快,我就不在乎了。忙碌的生活,讓我不再有時間追尋細節上的答案,更多更實際的問題在等待著我。
我進了N大,進了機械工程系設計科,如願以償的學習著屬於自己興趣範疇的知識。當然,我也繼續著一份又一份不同性質的工作,得償所願地見識了大千世界的人生百態。雖然辛苦,但我過得自在。幸福麼?我不曉得。如果自由自在和幸福能劃上等號,那麼,我應該是幸福的吧?
至少,我始終是這麼認為的。直到雷的出現……
認識他之後,我一直忘了問自己一個問題——我追求的究竟是什麼?幸福?安穩?還是……海闊天空?
這一步,我該退了……
※※※
第二天清早,拎著再簡單不過的行李,我走出雷宅大門。
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彷彿三年前的情景再現——我又離家出走了。
沒有驚動元嫂,也沒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語。要走就走得乾脆,走得不拖泥帶水——我這麼告訴自己。但……眼角那滴濕濕的、鹹鹹的東西,又是什麼?
我運氣不錯,沒走多久就攔到一輛計程車。
「小姐去哪兒?」
面對司機的問題,我愣了半晌。去哪兒?我能去哪兒呢?
打開錢包,我掏出裡面所有的現金,一共兩百四十三塊,交給司機。
「能開多遠就開多遠吧。」
司機神色怪異地接過錢,發動了車子。
他八成正在想,這小姐可能剛受了刺激什麼的……管他呢,已經無所謂了,什麼都無所謂了……
計程車開上高速公路,開進市區,最後停在一條熱鬧的大街上。
「這是哪兒?」我茫然的看著周圍的建築,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那司機之前好像故意繞了很多彎路,因此到現在頭還暈暈的,空間的感覺更是混亂得要命。
「小姐,前面有家醫院。」
「醫院?」
「我看你臉色不好,覺得你有必要看看醫生。不過你要是改變心意想去什麼地方了,我倒可以免費送你一程。」
「我就在這裡下車好了。」我謝絕他的好意,提著旅行袋下了車。
計程車開走後,柏油路上現出一灘積水,將明晃晃的陽光直直映射到我臉上。我連忙把頭甩向一邊,躲開那刺目的疼痛。
看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我在計程車上坐了那麼久麼?如果方纔那個司機沒兜圈子的話,我恐怕早該離開這個城市了,可現在,我還是站在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熟悉?為什麼我會覺得熟悉?剛才,那個司機好像說……前面有家……醫院?莫非是……
朝前走了一段,果然看到上次那間醫院的正門以及對面那間Coffee醒目的大招牌。
真想不到,我竟然在這裡下了車。是命中注定嗎?我驀地想起和丁蘋的十二點之約。
既然已經來了,就等等她吧……
還是原來那張檯子,我坐下來,望著窗外熙來攘往的人群,一種置身世外的感覺慢慢爬進胸口一處空蕩蕩的地方……這種感覺,叫孤獨。
奇怪嗎?我不該是個孤獨的人。我有陶麗這個好朋友,還有一直那麼關心我照顧我的學倫……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是覺得孤單?彷彿缺少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小姐,請問您要點什麼?」侍應生打斷了我的思路。
「哦,那麼給我一杯……」
「兩杯藍山,謝謝。」
一個聲音自作主張的替我叫了我並不怎麼喜歡的藍山咖啡,丁蘋在對面的位置坐下,還是那麼美麗而優雅。她用一種略帶審視的目光打量我。
我也用類似的目光看回去,既沒有初次見面時的激動,也沒有上一次的無措。是因為我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麼?
「孟小姐來得好早。」
「你不也是?現在才十一點半。」我說話的口氣有些沒來由的發沖。
片刻的沉默後,丁蘋忽然問道:「孟小姐覺得這家店的裝演設計如何?」
「裝潢?」我把視線在這家不大不小的Coffee裡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她臉上,接觸到一抹隱藏著玩味的笑意。這算什麼?考我麼?無所謂,顧慮那麼多幹嗎?把我感覺到的說出來不就好了?
「蘇格蘭吧檯,古羅馬吊燈,文藝復興的壁畫,法國式浪漫小圓桌。雖然集合了歐洲各地風情,但……畢竟缺少了主題,所以顯得有些雜亂。」
丁蘋撫掌而笑:「孟小姐還真是一針見血,我也有類似的感覺,正打算將店面重新翻修過呢。」
我端起咖啡杯的手停在口邊。「翻修?這家店是你的?」
「正是。」她也端起咖啡,慢慢品了一口。「還望孟小姐多提意見。」
「我的意見?堂堂弗尼托爾斯設計總監會需要我一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的意見?」我不禁覺得好笑。事實上,我的確笑了出來,差點兒被咖啡嗆到。
「如果你約我見面只是為了開這種玩笑的話……」我拎著腳邊的旅行袋站起身來,「我想我要失陪了。」
「請不要誤會,孟小姐。我並沒有消遣你的意思。」
「那麼你約我見面的目的是……」
「我想和你談談鈞霆。」
鈞霆?是……雷?她要和我談……關於雷的事情?我彷彿被電擊到一般呆在原地。
「別緊張,孟小姐。」她對我的反應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依然那麼從容地品著咖啡,伸手示意我坐下。
我機械地坐回椅子裡,困惑多於震驚地盯著她。她要和我談雷的事……為什麼?為什麼要和我談?難道她知道我和雷之間……她知道些什麼?又打算談些什麼呢?
「孟小姐,我想開門見山比較符合你的風格。你當了寧寧三個月的家教,也在雷宅住了三個月,至於我是誰……想必鈞霆早就告訴過你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