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別怕,愛麗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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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頁

 

  我的手在毯子下摸索著,成功地在清冷的空氣中握到了他的手指。

  他的臉俯了下來,在微微的歎息中,第一次吻了我。

  他的唇在我的唇上輕輕撫觸,麻麻的、酥酥的,我已不能再思想,只是讓他暖暖的唇整個佔據了我,然後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唇,迎接他柔軟如水蛭一般的襲捲。

  我抱住了他沉重的、男性的身體,古龍水和煙草的氣息,使人迷醉。他輕輕舔著我,彷彿前生已這般佔據了我的心。

  我更緊地抱著他,這是我永難忘懷的初吻。

  但願我能記住,可是我記不住,記不住,因為他太好、太美,如朝露、如清風,我已將身心托付。

  他的愛慕,細膩、溫柔,宛若一杯醇酒,引人欲醉,在醉中永不願醒來。

  不由得,我的身體甦醒了,湧起從未有過的慾望。

  我知道我要他。

  可是,修澤明放開了我,我清楚地看見他表情的變化,從酩酊到清醒、到嚴肅,他對我搖了搖頭。

  那淒涼的眼神,就跟初吻一樣,是我永生也不會忘記的。

  大門發出「砰」地一聲響,他走了。

  他恐懼,恐懼便是我們唯一的距離。

  陰沉的天空,又落下大大的雨滴。

  ※※※

  短短的假期結束了,婉蘭和嘉誠回美國前,來看過我。

  曾經,我擔心過她的幸福。她太執著、太投入,而嘉誠令人有種不太確定的感覺,我不能告訴婉蘭,不過這次他們來,情形似乎有些不同。

  嘉誠待婉蘭更體貼,不知他是為了什麼而改變?但不論是什麼,我都替婉蘭感到高興。

  他們走後,我接到了修澤明的電話。

  他不出聲。

  我也不出聲。

  我們在沉默中傾聽著彼此的呼吸。

  他沒有再打來,我無意中往窗口看下去,看到他站在那棵美麗的茄冬樹下。

  我下樓時,並沒有像頭一次那樣的心跳,有些事情就像上斷頭台一樣,非上不可時,只有泰然接受。

  「你和婉蘭一樣大。」他開口了。

  「嗯!」我平心靜氣地點頭。

  「我是婉蘭的父親。」

  我知道,還有什麼其他要事先聲明的嗎?

  我冷冷地看著他,是的,在我們相識之前,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存在的;在我們相識之後,這一切的一切也是存在的,沒有人能否定,也沒有人想否定。

  他垂下頭去,我站了起來,如果到這時候還怕東怕西,我們又何必肩並肩。

  修澤明從後面抱住了我,他的愛使我苦惱,但他的擁抱卻讓我滋生勇氣。

  「對不起!」他輕聲說,「對不起!」

  我哀傷地想,難道……這三個字要跟我說一輩子?

  「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可是,愛麗絲,原諒我,我——沒有辦法,真的沒辦法。」他輕輕吻我,在車如流水的大街上,我們就這樣擁抱著。

  也許有人會看見。但是,我們都瘋了。

  ※※※

  從這天開始,我們有了真正的約會。

  由於修氏健康食品預備在台灣上市,修澤明藉機留在台北。身為修氏的負責人和國際知名的營養學者,他總有忙不完的會議、演講,我不便在公眾場所和他見面,所以一開始,修澤明就問我:「想要什麼樣的房子?」

  他這樣問,並沒有別的意思,但我只覺得一陣又一陣的刺心。

  我只有十八歲,莫非就這樣開始了我的人生經驗?

  「別生我的氣!」修澤明輕撫我的臉頰:「你是知道我的。」

  冬日的冷風吹不透厚厚的窗簾,但我只覺得臉色愈來愈蒼白。

  「也許——也許……」他歎了口氣。

  現在說「也許」已經來不及了,我又何必再為難他?我轉過身,靜靜伏在他胸前,「請羅秘書帶我去看房子吧!」

  羅肇松跟著修澤明已有十多年,是個相當能幹的中年人。他找到的地點離修氏在台的總辦公室不遠,外觀夠氣派,樓層也夠高,站在窗口,宛若在雲端。

  打開窗子,就如同打開了一個新世界,開闊而清朗。

  羅肇松留下鑰匙走了,我獨坐在佈置成黑白二色的客廳裡。

  我一直只喜歡這兩種顏色,很冷、很靜的兩個顏色。

  就像是我倆的愛情。

  截至目前為止,我們並沒有進一步的關係。

  不論他是如何激情,他那頑固的、傳統的騎士精神,就如同什麼守護天使似的保護我的貞潔,我縱有不滿,也無法表不。

  有時候,我真希望他能更自私些……

  正發呆時修澤明來了,問:「喜不喜歡這個新家?」然後說:「委屈你了。」

  兩千多萬的房子,怎麼算得上是委屈?有人窮極畢生的努力求一鴿捨而不可得,我只有十八歲,修澤明卻要慣壞我了。

  他不肯坐到我身邊,我移了過去,如果不想他,也用不著來這兒等,既然等了,又何必故做聖女狀。

  他並未緊緊擁住我,相反地站了起來,立在窗前,看得出來他有強烈的罪惡感。

  他不是沒有過別的女人,但是畢竟我跟婉蘭一般大。他靜靜地說:「我常常覺得自己有罪。」

  我費了好大力氣扳過他的臉,這才看清楚,他在流淚。

  這個被媒體上稱為「華裔的奇跡」,員工奉若神明的男人,竟然在流淚。

  我用臉頰抵住他濕漉漉的面孔,心中一陣痛。

  「看看我做了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真讓人感到難過。

  「不是已經做了嗎?」我倔強地回嘴。

  他環住我,我胸上像是壓了塊沉重的鉛。

  ※※※

  修澤明喜歡聽我說學校裡的事,總是逗著我講,被他逗急了,我便回他一句:「你又不是沒念過大學?」

  我知道他的用意,他總希望我只是像同齡的女孩一樣——因為輕浮,因為青春期,而做出奇怪的事。

  如果我先離開他,他就不會有任何負歉?

  「除了婉蘭的母親,我沒愛過別的女人。」修澤明苦澀地。

  「那麼,我呢?」

  他摟住我,炙熱的氣息在我身邊。「愛,可是我——不敢。我是個成年人,不該——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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