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嗚咽了起來。
「別哭!愛麗絲。」修澤明輕拍著我。
「你對我不好!不好!」我嗚咽著,不斷用拳頭捶打他的胸口。
「不是不好,是很壞!」他安慰著。
「太壞了,你會後悔!」我還在捶他,不過力道小得多。
「是的!我會後悔!」他更小聲地。
我沒辦法了,不論我做什麼,都拿他沒轍。
「不哭了?」他小心地問,抱起我坐在他膝上,耐心地,幫我把衣服一件件穿上。
「愛麗絲,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男人與女人完全不同。」修澤明說:男人的生理構造不是女性所能瞭解,一旦遇到了挑逗,就很難脫身,想要克制很不容易。
是嗎?為什麼我覺得他做起來那麼容易呢?
「別斜著眼睛看我!」修澤明用手指撐住我的眼皮,逗得我笑了出來。
「如果有一天你離開了我,」他說:「遇見一個適合你的年輕男孩,一定要記住我的話——除非真的喜歡他,干萬別給他任何機會。」
「我不會離開你!」我大聲地說。
「好吧!你不會,但是答應我,一定要記住我的話。」
我低下頭,這個人,總是想盡辦法要掃我的興!
他只是婉蘭的父親,並不是我的呀!
修澤明輕柔地吻了我,溫暖的唇,我一生一世也不會忘記。
他吻去了我的不平、抱怨,和所有的憤怒。
※※※
下了山,修澤明沒有回台北,直接到桃園上了飛機,我寂寞地回家,母親還是不在,在桌上留了字條。
母親約我吃晚餐,想必有事告訴我。這些年來,她除了不斷供給我豐富的零用錢之外,對於我在家與否,她很少注意。
我早早就到了約定的餐廳,為了這難得的約會,我打扮得十分正式,鑲蕾絲的白襯衫,刺繡小背心,長裙……些都是母親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跟修澤明在一起,我從未這樣穿過,他並不像母親一樣在乎我一定得穿得正式,他總說,一個有好品味的人就算是穿牛仔褲也不會失格,他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他是個超級富人,但有媒體說:他令人好奇,他不僅會賺錢,而他如何花錢也令人著迷。
餐廳的氣氛很好,鋼琴演奏全套的蕭邦,從詼諧曲、練習曲、序曲、圓舞曲、即興曲……—一奏過,母親才遲遲到來。
母親坐下後,臉上有著掩不住的喜色,告訴我說:「下個月我們要準備移民了。」
我們?我什麼時候答應要移民?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母親解釋,不!「我們」指的並不包括我。
是嗎?我猶如冷水澆頭,從頭涼到底。
母親說,因為業務關係,公司要派她長駐美國,為了公事方便,她已辦妥了移民。
與她一道的裡奧先生,是她公司同事,年紀比她小一截,但日久生情,兩個人要同赴美國,我就算是親生女兒也無權阻止。
但現在是月底,下個月只剩下幾天了,這時才告訴我,是不是太晚了些。
母親說,就是擔心我的反應,所以才遲遲不告訴我,我應明白她的苦心。
我!我會有什麼反應,就算再大的反應也沒有什麼用吧!
我低頭輕啜著咖啡,半涼的咖啡,又澀又苦。
自出生起,父親就不要我了,現在連母親也要遠走。
「你長大了,應該有能力照顧自己。」母親說。
我需要竭力自製才不流淚。
「你也該有點打算。」母親勸告,「父母不是你一輩子的倚靠,遲早是要離開你的。」
我坐在那裡微笑,笑得很不在乎,很無所謂。
母親有些不高興,但她心裡有更多值得高興的事,因此她盡量不動氣。
當初她跟父親離婚時,雙方也是心平氣和的吧!
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人們如果要好好相處,「冷漠」也是方法之一,君子之交淡如水。
吃完飯母親說:「我送你一程。」
我不想回家,謝絕了她的好意。
「這麼晚了,你上哪裡?」她問。
當然我自有去處。
她瀟灑地把車開走了,並不多問,這也是她的好習慣之一。
那夜,我並沒有約會,但沒回家,我回到修澤明為我買的房子裡。
即使他不在我身邊,也比母親還要親切些。
※※※
一個月後,母親走了,修澤明又找著機會回到台北,他的事業散佈世界各地,但這段期間頻頻回來,會不會有人疑心?
「大概吧!」經過長途旅行,他有些疲倦。
人在疲倦時,往往會做出乎意料的事,但他不會,他還是同以前一樣,發乎情止於禮。
我喜歡他抱著我人睡,什麼也不做,現在我也看破了,反而不再試探他。「我們的觀念有所不同。」他慢慢地說:「我對你——是要負責任的。」
哦?是嗎?我打了個呵欠,每個人都要對我負責任,累不累啊!
「你不喜歡我嗎?」
「喜歡!非常的喜歡。」
「你不愛我嗎?」我又問。
「愛!非常的愛!」
「你想娶我嗎?」
這下說中了要害,他在後頭悶聲不響。
「有什麼好為難的?不娶我也不會逼你,若要娶我,就給我一個時間表!」我說。
「我們之間——相差這麼多,就怕有一天——你會後悔。」
長到這麼大,還真沒做過什麼後悔的事,我冷笑:「給我一個時間表,我好準備,否則——就算了。」
「別逼我。」
「也別拖著我。」我索性豁了出去!「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什麼也不付出。」
「我——會——娶你。」他艱難地,好不容易地下定了決心。
「什麼時候?」
「總要——一等你大學畢業。」
等我畢業?這句話聽起來倒也還算合理。
總算把修澤明的時間表逼了出來,但他也同時要我答應他,替我在銀行裡存一筆信託基金。
「有信用卡在身上方便些,有信託基金保險些。」他解釋。
真像個老爸爸。
「嫌我啦?」他苦笑。
這夜,我夢見了母親,她不准我跟修澤明在一起,我要走,她抓住我的手,我掙不開,正在拉扯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