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距離好像愈來愈遠了!』慧楓注視看她:『你的事我不會懂,我的事,你又何嘗能懂呢?』
『那你就錯了!慧楓——』馥芬的眼光好精明:『的確不錯,從前在學校,都是你在照顧我,但那時候我一直在溫室中生長,難免不懂事,現在可大不相同——』
『你哭了!』
『沒有!』馥芬用手抹淚,又恢復若無其事的表情:『對我而言,你的問題實在是太簡單了,我自信有能力替你解決。』
『是嗎?』
『對!』馥芬銳利無比的看著她:『恕我直言,不管你遭遇到什麼災難,但你目前最大的難題就是一個「錢」字,對嗎?』
慧楓默然。
『還有,如果我觀察得不錯,你懷孕了。」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有過相同的經驗。』馥芬似乎很輕鬆的。
『可是——』
『我拿掉了,與其讓它生下來無父無母,我又何必造這個孽呢?』
慧楓倒抽一口冷氣。馥芬變了,不僅外表變了,連心都變了。
『別拿那種眼光看我,我早知道你不會明白我的!現在言歸正傳,你如果為了懷孕沒法子去上大學,我倒有個辦法。』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你急什麼?先聽我說完,再決定也不遲。我建議你先保留學籍。』
『真的不必了。』她曉得她底下要說的是什麼,趕緊搖頭。
『那你真是大錯特錯!』馥芬看起來真的生氣了,『你知道嗎?你明明想念大學,想得要死,可是你卻在欺騙自己,以為可以這麼認命的過一生,你是這種人嗎?』
『我——認命!』
『不要多說了!聽我的話,慧楓,把錢收著去註冊,不管怎麼樣,你得先保留學籍!』馥芬把一疊鈔票遞給她。
『別逼我!』
『我是在逼你嗎?』馥芬口氣和緩了下來,誠誠懇懇的正視看她:『我現在這個樣子,能逼誰呢?慧楓,如果你要我求你收下這筆錢,我會求你的。』
『大學——沒那麼重要!』
『若是不重要,當初又何必千辛萬苦的努力呢?』她自嘲的一笑:『我當時糊塗幼稚,把自己的一生都毀了——』
『你說什麼?』
『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一輩子,我再也沒有念大學的希望,你這麼幸運有這個機會,千萬不要錯過了。』
慧楓凝視著她眼中閃動著的淚光,終於明白了,她握住那雙手,柔聲的問:『馥芬,這幾個月來你到底遭遇到了什麼?』
* * *
那是一場噩夢。
當慧楓回到家的時候,還在為馥芬告訴她的事情發抖。自從在潭邊出了意外後,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現在才知道她不是的。只是,她現在比以前容易瞭解,馥芬為什麼不回家了!方大可徹底毀了她。貞操、尊嚴、夢想、前程……馥芬真是被他害得一敗塗地。
當初他誘拐馥芬離家時,說不盡的甜言蜜語,道不完的美麗遠景,可是,馥芬發現他的真面目時,已經太晚、太晚了。
若不是馥芬一字一淚的敘述,她絕不能想像天底下有這樣卑鄙的惡棍。說他是愛情騙子還高抬了他,簡直是人口販子。
沈曼丹從前說他方大可的故事時,她怎麼也沒法子把可憐的馥芬會跟董漢升的名字聯想在一起。
『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沒有家、沒有父母、沒有親人,哈哈哈——』馥芬狂笑起來時,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但是我有錢,就是有錢。』
董漢升對她還不錯,因為馥芬發現自己被方大可騙了之後,非常懂得認命。『不懂得認錯的人,就是懂得認命!』馥芬冷笑了一聲。
『你——可以回家!』
馥芬整個人都震動了,良久良久才開口道:『你曉得嗎?多少個夜晚我哭著醒過來,我寧願什麼都不要,但我再也不能回到從前那個我了——我,真是想回家!』她歎了口氣,淚終於流了下來,哽不成聲:『可是,回不去了。』
* * *
『你在想什麼?』也許是她對馥芬的事太震驚了,以致秦倫何時進門的,她都不曉得。
『沒有!』
『我明明看見你呆呆地坐在那兒!』秦倫本來還算和善的表情板了下來,冷冷地問:『你在想誰?』
『真的沒有!』
『哦?是嗎?』他的眼睛狡猾地瞇了起來:『今天上午你到那兒去了?』
『我去——買菜。』
『買菜買了三個鐘頭?還買到咖啡店裡?』
『你跟蹤我?』她大吃一驚,站起身來,一張臉掙得通紅。
『我為什麼要跟蹤你!』他嗤之以鼻的:『我只是恰好路過,那個女人是誰?』
『同學。』
『同學?不可能吧?看起來至少比你大好幾歲,我今天是顧慮給你面子,沒當場揭穿你,我看你現在最好老實一點。』
『真的!她的確是我高中的同學,她叫孫馥芬。』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那麼好騙?一個高中剛畢業的女孩子會打扮成那副花枝招展的樣子?』他裝模作樣的坐了下來:『慧楓,你既不會說謊,為什麼不乾脆講真話呢?』
『你別不講埋!』她皺起了眉頭,怎麼回事?現在他一進門就找她的碴,不是挑飯菜不好,就是嫌衣服洗得不夠乾淨,再不然挑桌椅擺得不夠順眼,今天,居然還放下工作不管,跟蹤起她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哦?你有什麼可以證明嗎?』
『當然有,畢業同學錄上——』她突然住了口,這才想起來,孫馥芬最後根本沒來學校,被退學了,同學錄上根本沒有她的名字。
『同學錄怎麼樣?』秦倫的面孔更陰沉了。那英俊而深刻的線條,扳下來令人十分可畏。
『你可以去問——陳導師。』
『我問你,畢業同學錄到底怎麼樣?』他彷彿抓到一個大漏洞,整個人都興奮起來,那充滿惡意的眼光把她從頭打量到腳。
『孫馥芬因故退學,所以同學錄沒她的名字,不過你真的可以去問我們以前的導師。』她還忍氣吞聲的解釋,患難夫妻,何必為一點小事爭吵呢?更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