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師這樣說我?』
『嗯!』沈曼丹又燃起一根煙,在裊裊的煙霧中有一份教人難以理解的表情:『他還說你很合適當模特兒。』
慧楓的瞼整個脹紅了,這是什麼意思?
『別緊張!』沈曼丹笑了:『沒人要你做人體模特兒,說句實話,憑你現在的身材也不成!』她銳利的眼光像X光一樣,似乎穿透了慧楓的白衣藍裙。
『我不要!』慧楓下意識的拉住自己的衣服。
『秦老師的意思是你合適畫人像,當然是穿衣服的。』
『我——』
『急什麼?秦老師只是這樣說而已,不見得真有這個意思,更何況依他的名氣,要找個人像模特兒還不容易?說得難聽些,哪個長得標緻一點的女孩子沒有這份虛榮?但他脾氣就是這麼怪,儘管人家千求萬求,他也從不肯隨便敷衍那些附庸風雅的名媛淑女;只有入得了他法眼的,他才肯動畫筆。』
『我真不懂。』她吶吶地。
『你不懂的事多著呢!』沈曼丹皺皺眉:『告訴你一句真心話,能讓秦德言畫,是你的福氣,如果我是你,我會盡量爭取這個機會。』
『那你呢?』
『我啊!』沈曼丹兩手一攤,做了個無可奈何的姿勢:『他說我太漂亮了,畫畫人體還差不多!』
『你生氣了?』
『我生什麼氣,江慧楓,你太敏感了,我並不以為我太漂亮為恥啊!說實話,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很不喜歡你,可是我現在改變了這種成見,至少你很純潔,跟我想像中不同。』
『我——』
『什麼都別說了,反正我已經不討厭你了,來!我們正式的開始畫吧!』
沈曼丹把袍子脫掉,再次地赤裸裸地站在她面前時,她仍然屏聲斂氣,但她沒有低下頭,反而勇敢的迎接著那傲然如女神的軀體。
現在,我要拋棄一切雜念,她對自己說,然後全神貫注的拿起畫筆。
第二章
坐在回家的巴士上,慧楓還在想著上午的事,當她無意中往窗外望時,那一望使得她全身血液都幾乎凝結起來。在一輛敞篷跑車中坐著的一男一女,正是方大可和孫馥芬。
那輛車在車潮中迅速地消失,可是慧楓的心情再也不能平靜。原來——他們早就認識了!她真是個大傻瓜!
慧楓情不自禁地用手掩住眼睛,她上當也被利用了。沒想到看起來那麼懦弱的馥芬也有這般深沉的心機。
可是——她放下了掩住瞼的手,難過的想,馥芬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馥芬怎麼不想想,方大可是個成人,他憑什麼會看上一個小丫頭?再說他自己的力量有限,推動舞團都困難重重,面對這些阻力之餘,他如何去栽培根本不成氣候的馥芬?
慧楓抱著速寫本,歎了一口氣,是福是禍,只有看馥芬自己的造化了。
回到家,叔叔正在屋簷下納涼,才不過五月中旬,叔叔就這樣內衣短褲的在門口展覽,的確有些不雅,她暗暗皺眉快步的走進屋裡。
『慧楓——』叔叔叫住了她:『今天畫得怎麼樣?還好吧?』
『很好啊!今天畫靜物,水果跟花瓶。』
『我看看。』
『都留在老師家裡了,他要幫我好好的改一改。』
『下次改好了要記得帶回來,讓我看你進步了沒有,知道嗎?』
『知道。』她一身冷汗,可是她實在不得不說謊,叔叔大字認不得兩擔,更別提懂得藝術了,最高的境界頂多會看看像不像,如果給他知道她畫了人體,不氣死才怪!
『等等,還有件事,我見到你這些天晚上燈都開到天亮,讀書雖然很要緊,但也不要把身體搞壞了。這裡有些錢,是你嬸嬸給我的零用,我除了買煙還真花不了,你拿去,愛吃什麼就買點來吃,在學校不要太儉省,人家會笑話的。』
『叔叔,我不要!』她慌忙的把那一小卷鈔票推了回去。
『快拿著,別跟叔叔客氣,給你嬸嬸看到就不好了!』
『是。』她收起了錢,心裡一陣感激,也一陣羞愧,她騙了叔叔,可是他還是待她這麼好!走上閣樓時,她的心情還翻騰不已。
同樣是說謊,但比起馥芬來,她至少還覺得安慰,馥芬為了虛榮心,愚蠢的出賣自己,而她的說謊卻是真為了達到崇高的理想,何必慚愧呢!
* * *
接連三天的畢業考,簡直把人都「烤」乾了,慧楓寫完最後一份試卷後,心裡是一陣難得的輕鬆;回頭看看,坐在角落中的馥芬仍在發呆,瞥到她的眼光,立刻轉過了頭。
慧楓心中好一陣憐憫,快步的走出試場,拿起排在走廊的書包,到了校門口,令她意外的是,方大可的跑車居然堂而皇之的停在不遠的街道上。
她想假裝沒看見,但等得不耐煩的方大可卻一瞼焦急的從跑車中跳了出來。
『江慧楓——』他大叫著她的名字,引起正在校門口經過的同學奇異的眼光:『你有沒有看見孫馥芬?她什麼時候能出來?』
『最後一堂考完是十二點。』她厭惡地看了他一眼,這個傢伙,給無知的馥芬編造那麼多美麗的謊言,總有一天,馥芬要毀在他手上。
『謝謝!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她回過頭來,好好打量了他一眼,憑良心說,他長得實在不難看,尤其是那身輕盈的身架、舞蹈家的肌肉、深深的輪廓,極容易變成少女的白馬王子。
『你誤會了,是不是?』方大可的聲調語氣都很平靜。
『不干我的事!』
『你話是這麼說,可是我看得出來,你很關心馥芬,否則不會對我這麼不友善。』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升起一陣很不好的預感,馥芬可能為了她自以為是的理想,犧牲了很多寶貴的東西。
『我只想跟你說,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可以討厭我、責怪我,但是,不要怪她,真的!』方大可看著她,焦急而誠摯的:『她不止一次跟我說過,你是唯一瞭解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