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愛荷華第二次邀請他,第一次是五年前,他剛好去做肓腸手術無法成行,而這次,似乎來得正是時候!
麥哲宇陷入了沉思之中。
☆ ☆ ☆
「夫人,您的國際電話,老太太打來的!」倩宜的秘書陳太太敲辦公室的門。
正跟一大堆公文搏鬥的倩宜抬起頭來,拿起了話筒。
幾秒鐘之後,陳太太聽到了辦公室中有異常的響動,她推開門,目瞪口呆的發現江倩宜倒在地板上。
「突然休克,她一定是受了什麼刺激!」駐公司的醫生很快地就來了,打過強心針,在陳太太的協助下,把倩宜扶到了沙發上:「你看,她醒了。」
臉色蒼白得像紙般的倩宜幽幽地喘了口氣,可是陳太太清清楚楚地看見,當倩宜醒過來時,她的眸中蓄滿了眼淚。
醫生收拾好醫藥箱走後,江倩宜再也忍不住地哭出了聲。「夫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頭霧水的陳太太被倩宜的模樣嚇了一跳,平日,她是那樣的嬌弱但遇事鎮定,從不退縮,此刻是怎麼回事?
「他死了!」倩宜淚流滿面的。
「誰死了!」陳太太的心噗通亂跳,方才是老太太的電話,那麼——
「德金!」她摀住了面孔,悲痛欲絕地說:「她好狠,德念死了,竟然連最後一面都不讓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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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哲宇走進華家巨大的府邸時,覺得一陣窒息,雖然離上次才不過兩個月,但在感覺上卻彷彿已有一世之久。來弔唁的賓客很多,在黑白相間的大廳堂中或坐或站,或趨向女主人向她致哀。麥哲宇隨在兩對夫婦後面,沿著以白色蘭花花鏈間隔出來的甬道,走到江倩宜面前。
倩宜已伸出了手,和他輕輕一握。
那一握當中,他所有的神經都震動了,兩個月來的相思之苦非但未曾化解;反而更加高漲,簡直要把他的胸腔都擠破了,可是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倩宜也跟他一樣,為了這樣的重逢悲喜交集的僵在那兒,那短短的一瞬,她不會說話,不會思想,那張蒼白得透明的臉,更像一尊洋娃娃。
他們的靈魂在這個焦點相會,但馬上又分開了,因為麥哲宇意識到後面還有人在等候著,他向倩宜說了幾句勸她節哀的話,然後說:「明天我就要啟程到美國去了。」
她沒有開口問他幾時回來,但那悲哀的神色,似乎已說明了他們無緣再相逢。
所有的弔客依序進入在內廳臨時佈置出來的教堂後,麥哲宇坐在最後一排,他看見一位威嚴得像慈禧太后般的老婦人和倩宜坐在一起,那姿態,就像是一隻巨鷹緊攫著她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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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倩宜把公司的鑰匙交給慈禧太后時.她拒絕了,「我不能幫你的忙,我要回歐洲去。」
「可是我需要有人幫我。」江倩宜急了,華老夫人雖然長住歐洲,但在本地的影響力還是驚人的;如果她一走了之,江倩宜很難想像未來的局面。
「我老了,不要逼我。」華老夫人搖頭,倩宜相信她不是推托,華德金的長期臥病,的確使這個養尊處優的老太太心力交瘁。
「我一個人——實在不行!」倩宜把統計好的資料推到太后面前,唯有這些能清楚顯示華氏企業危機的資料會使太后心軟下來。
「好吧!我答應幫你!」老太后看過了那些急不容緩的資料後,終於點了頭。「可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倩宜忐忑不安的注視著華老夫人,她從來沒怕過誰,她的婆婆卻常令她有窒息之感。這點,她跟她過世的兒子非常相像——至高的權勢,無上的尊榮。
「你既然要我管公司的事,我就不容旁人插手,你懂嗎?」
倩宜茫然地搖搖頭。
「我的意思是我不慣於和別人共事,」老夫人鄭重地說:「我當家的時候,不希望別人隨便發表意見,干預我的決定。」
倩宜這才發現婆婆那雙原本疲憊的眼睛,所有的倦怠都消失了,即使失子之慟也遮不住那份精明畢露,光芒四射。
「可是,媽,那我該做什麼?」她提出抗議。
「做我的助手。」華老夫人很滿意地回答:「你很伶俐,我相信我們可以相處得很好。」
華老太后進駐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陳太太和助理秘書降調到大辦公室去。接著法律顧問也換了,換了個花花公子般的蕭長鋒。
第十章
陳太太終於奉准退休了,倩宜想到她曾經是那麼忠心耿耿地助她度過好多個難關,現在卻被逼得離開公司,心中十分難過。
可是,畢竟陳太太還可以退休,而自己呢?自己要到哪一天才能掙脫這些桎梏,海闊天空呢?她對自己這一年多來的遭遇一陣心痛,也一陣茫然。
陳太太退休後,去西德看兒子,倩宜特地到機場去送她,也唯有在這裡才能避過婆婆的耳目,和她說幾句知心話。
當航空公司用播報器催往法蘭克福的旅客上機時,陳太太在閘口緊緊握住倩宜的手:「你要當心蕭長鋒,我覺得他——另有企圖。」
「你說什麼?」倩宜愣了,陳太太這話裡有著非比尋常的涵意。
「我只是——猜。」陳太太的臉一下子脹紅了,「我怕他對您——不利。」
當她祝陳太太一路順風,放開手的一剎那,她覺得生命中許多原本屬於她的東西正離她遠去。友誼、愛情、事業……剩下的,只是一個徒具形式的空殼。即使她仍是那樣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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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宜由機場回到家時,蕭長鋒赫然在座,這一陣子,他經常來看華老夫人,他的奸佞諂媚令人坐立難安,尤其是他的笑聲,倩宜從沒聽過男人能笑得那麼尖那麼高的,簡直像一隻棲息在夜間林中的梟鳥。
和蕭長鋒與婆婆共餐是她最感痛苦的事,但所幸她已經逐漸習慣了,有時候,她也懷疑自己是否對這一切都麻木了,但她還是決定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