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她也曾經躺在醫院裡,那時心裡只有恐懼和驚慌,身旁半個熟識的人都沒有,好想逃走,好希望那是在作夢。
如今,在同樣的地方,但她的心情卻已迥然不同。
她變得喜歡笑,變得有溫暖,不是只會悲觀的想事情,而是想要更瞭解其它美好的事,還跟熱情的人交上了朋友呢。
年長的白袍醫師,後面跟著的是駱暘。
「老大老大!」她開心地招手。
「這裡是醫院,妳安靜點。」駱暘潑她冷水,順帶又刺她一下:「妳那個蠢男友怎麼還沒來接妳?」
她不僅不想逃,反而期盼能永遠留下來,不願自己只是件了一場夢。
本來空洞的心房,如今更住進了一個人。
貪心也好,不知足也好,就算會天打雷劈,她也不想鬆手,放掉這些幸福。
她果然氣呼呼地朝他揮拳——「就跟你說那傢伙不是我男朋友!」氣死她也。
「哦?」是不是都不關他的事。「快點叫他來接妳回家,妳明天給我準時上班。啊,醫生來了。」瞧見有人走了進來,常雅文提醒一聲。
「啥?」本來是急著想撇清她跟那個死白癡的關係,但聽到後面那一句卻皺起了臉。「我受傷了耶!」她指著自己的小腿控訴。「而且工作室也燒掉了啊!」
「知道都燒掉了?那更不能休息了。」他淡淡地下命令:「工作的地方我會想辦法總之妳別想偷懶。」
話落,也不管她在抱怨些什麼,就將注意力放在孟恩君身上。醫生已經替她檢查完畢。
「妳的胸口最近會痛嗎?」拿下聽診器,看來五、六十歲的醫生慈眉善目的問。
「嗯……還好。」
「呼吸的時候會不會有不適的情形?」
「呃……」才抬眸,就發現駱暘在看她,她低喘了下,喃道:「這……這應該不算吧?」她只是緊張,所以……
「什麼?」醫生沒聽到。
「不……」她滿臉通紅,趕緊拉回心思,搖頭又搖手,「我……我的意思是。沒有,沒有不適。」
「這樣……」醫生拿著筆,在病歷表上寫了些東西,然後轉身朝駱暘道:「請你跟我來一下。」
駱暘睇了她一眼,才隨著醫生走到有一段距離外的窗邊。
「請問妳是病人的丈夫嗎?」醫生問道。見他沒回答,便以為他是。「我看過了粗略的檢查報告,你太太的身體狀況改善了很多,不過雖然她現在情況不錯,但也要注意好好維持下去,心臟病說不一定的,如果發病,還是會恨危險。」
「危險?」他皺著眉。
「我只是說如果。」這先生真疼老婆,他差點以為自己要被他的眼神砍成兩半了。醫生暗暗擦去冷汗,「防患未然,提醒是必要的。若病人的情況加重,我們也不排除動手術舒緩病症的可能。」
「嗯……」他的汪意力被身後常雅文的聒噪給引去。
醫生不察,只是略微語重心長地說:「另外……妳太太可能沒辦法生育。」
「什麼?」真吵!
醫生被他的瞪眼嚇一跳,真怕話要是一個沒說好,他一拳湊上來,把他抓丟掄牆壁。自己一把老骨頭了,可不堪折磨!
「我是說……妳太太……沒辦法生育。」
「為什麼?」那傢伙還不閉上嘴,孟思君要怎麼休息?
「因為……」審視著他難看的臉色,醫生只覺自己好無辜,倒霉惹到一個煞星。不不:救人是天職,他以自己的職業為榮,絕不能罔顧病人生命,若是被掄牆壁也認了。鼓起勇氣,他道:「因為她心臟不好,懷孕和生產時會有危險。」
吵死了!真不是普通的長舌。
駱暘一瞇眼,醫生差點雙手合十跪倒在地,告訴他不管要生幾胎都行。
「我知道了,總之她最好別生小孩。」不是什麼大問題。
「啥?」像個蠢蛋一樣地張大嘴,終於發現他根本完全不在意,醫生好驚訝。
「你……妳不在乎?」中國人最注重的傳宗接代,生孩於這檔事造成多少婚姻問題,他看過無數家庭因它出現裂縫,然而眼前這個男人卻一點也沒放在心上,還……
在笑?
「我幹嘛在乎?」他在移動腳步前,低聲道:「我的孩子已經多到數不清了。」一個個盡會要他抱抱的蘿蔔頭。
沒有理會醫生聽了他的一番話後會有什麼感想,駱暘大跨步地上前走近床邊。
「哈哈!我跟妳說……老大?」幹嘛扯她領子?興高采烈的話題被迫終止,常雅文抬頭一看,發現自己已經像醃魚一樣被抓著。「你——欸欸!啊啊!放手啦!我也受了傷——唉呀!我會自己走——救命啊!」
他大手一揮,就把她丟到外面去。
「妳吵死人了。」傷患需要絕對清靜的環境休養。
孟思君在旁邊,看得兩眼發直。
「你——」好粗魯,跌在地上一定很疼。她擔憂地想往外看,卻被他擋住。
「妳,快點休息。」把枕頭放平,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
她只有在一開始時呆了下,按著一切都是那麼地習慣,身上的被褥已經讓他給蓋得妥當了。唉。
「我沒事的。」明明就只是些皮外小傷,偏他就是不放心,還讓她做了好多奇怪的檢查。一直到現在,他仍舊板著張恐怖的臉。
「我不相信妳說的話。」
啊?覺得牠的語氣不若乎常,偷偷看他一眼,怎麼眉頭打結成那樣?好像……
好像小孩子在主悶氣。
一點都不搭調。
「為什麼?」她稀奇地瞪大了眸。
「因為妳根本不會照顧自己。」
「……」她沒回話,思緒卻開始沉澱,漸漸地,明白了。瞅著他像門神一樣坐在她旁邊守護,她搜尋著空氣中異常的絲絲波動良久良久,她柔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駱暘抱著胸,姿勢未變,週遭的氣流卻很明顯地不再緊繃了。
「我以後會更加小心的。」她再次出聲輕道。
似乎看見他在歎氣,眉峰層層打結的紋路一點一點地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