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不許你再說下去了,您會長命百歲,活到一千年。」她的心整個地被這句象遺囑般的話給割碎了。
「你要好好繼承,懂嗎?要跟爸爸以前一樣,兢兢業業,刻苦勤勉,這是爸爸一生的成績,也是榮譽,答應爸爸,替爸爸爭一口氣,維持這份榮譽,繼承這份榮譽。」
「爸,我沒有學過商,我一點都不懂。」她懇求地看著父親。一生中,她從未像現在這一刻地怕過。
「孩子,別怕,只要你肯學,你會懂的。呂律師會協助你,他是個好孩子。還有廠裡的一班老人,他們是最佳的智囊團。不過你千萬記住,虛心請教他們,聽取他們的意見是對的,但別被他們牽著鼻子走。現在是分工很細的工業時代,一個企業的首腦人物,需要絕對的專業人才協助,分析所有狀況,但永遠要保持清晰的頭腦,與判斷事務的能力!只有你能下決策,沒人能夠取代你,聽著,沒人能夠取代你,懂嗎?」老人愈說愈
激動,一陣又一陣的咳嗆不時地打斷了話,但他仍然很有耐性地說完。
「我懂!」她勉強地點了點頭。
「你一定要懂。婷兒!你是爸爸唯一的指望。」老人嚴肅起來,「說老實話,我還真有點後悔沒有早一點把你叫回來,教導你應該懂的事務,但----」
「是!」她懂得他指的是什麼,心照不宣下是如何難忍的悲慼。
「您該休息了。」心潔推門進來,老人一連串的咳嗽足以使病情惡化,身為醫護人員,她有義務替他節省過度的興奮。
「爸,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我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搬回來住。」她依依不捨的站起來。
「好。」老人點點頭,可是當她預備走出去時,老人重新叫住了她:「過來,再讓我看看。好孩子,笑一笑給爸爸看。」
那淒涼的聲音令人為之心碎,可是依婷不敢當著他的面哭出來,還是勉強地擠出笑容。
老人定定地看著她。好半天好半天,才輕輕地說:「你跟你媽媽實在長得真象,她如果在世,一定會很驕傲有個這麼出色的女兒。」
「爸爸----」
雲上峰掩住衰老的面孔,疲倦至極地揮了揮手:「去吧,孩子。」
依婷一關上門,就忍不住伏在門上哭了。她好後悔,若是當初她多體貼他一點,肯到哈佛去企管,也不會使他一生的心血付諸東流,落到今日的。但,不管是如何後悔,現在一切都太晚了。她只有咬緊牙關,挺直背脊,盡量以勇氣去迎接即將來臨的大風暴。
「我希望你不會介意我在這裡等你!」當依婷坐著雲上峰的座車則離開雲海山莊時,陳國倫又陰魂不散地出現了,而且把他那輛精緻的愛快.羅蜜歐擋在路當中。
「我介意!」她冷冷地,坐在位子上,尊貴的頭也抬。
「不要發大小姐脾氣,你知道我是最大的債主,別把事情弄糟。」他的態度十分地自以為是,很狡猾很陰沉。
「你在威脅我!」她杏眼圓睜,這傢伙在趁火打劫,可惡之至。
「可以說是的!我相信依你的智慧聰明,可以料得到我這種人向來只問目的不擇手
段。」
「請便。」
「你不怕?」他微微瞇著眼,英俊的面孔上掠過一絲驚訝。
「這是個法治國家,我相信依你的智慧聰明,雖然可心予取予求,但還不至於笨得誤蹈法網。」
「我道歉,可以嗎?」
「我接受!你可以走了。」她揮揮手,像揮走一支討厭的蒼蠅。
「我不會放過你的!」他恨恨地。
「悉聽尊便。」她態度冷漠,表情高傲,雖然她心裡充滿不安與恐慌。
「我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女人。」
「現在見過了,你滿意嗎?」
「我一定會得到你的,不管用什麼法子,我發誓我要你!」他大步地離開了她。那寬闊的,如山一般的肩膀和重重的腳步,說明了他的傲慢,冷酷與意志力的堅強。
雲依婷目不斜視地讓座車從他讓車道旁擦過。心裡打了個冷顫。
他要她!
這個英俊得像天使,又醜惡得如同魔鬼般的男人,竟然要她!
但,她只能勇往直前,再也沒有退路了!她緊緊咬住美麗的嘴唇,直到滲出血來。
「你跟陳國倫見過面了?」才一到家,呂承達的電話就進來了,口氣很急,他的情報可真快。
「是的。」
「他沒有權利來騷擾你!」呂承達氣急敗壞的,平常他很斯文,有律師最冷靜的態度,不知為何,他近來很是怪異。
「他已經騷擾過了。」
「我是你的律師,我會盡一切力量保護你,下次他再來麻煩你,我一定要對付他!」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他是最大的債權人?」回到家後,她冷多了,一路上她想得很多,和陳國倫對立鬧成僵局,絕不是解決事情的方法,即使他另有企圖。
「我不曉得你們認識。」
「現在你知道了。麻煩你把一切相關的資料整理出來,下午我要到大雲的工廠區,我要瞭解實際情況。」
「實際的情況太惡劣了,依婷,相信我,唯有拋棄繼承權,才救得了你。」
「我不要別人救我,我要自己來。」這是雲上峰一生的聲譽與驕傲,她既隨承受了托付,怎可輕率為之?
「你簡直、簡直----不可理喻。」呂承達這下再也忍不住了,他是一片好心。
「也許我是的!可是呂律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沒有任何人能替我作主。」
「你這麼固執,會後悔的。」
「也許我會!但是我今天不戰而降,我終生會為自己感到羞恥。」她體內那承受了雲上峰個性的因子整個爆發了,她不管別人的看法,她就是要堅持那人性中最後一點的尊嚴與驕傲。
「你打定了主意?」呂承達因憤怒而驚愕的口氣逐漸轉緩了,他真地好驚奇,也許他不同意她如此做,但卻對她有了重新的評價,而且有了男人對女人最難得的----敬意。即使這份敬意的出發點是由於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