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決向前走了一步,她打算告訴山姆她有多淒慘。她將視線自地面移至他的後背,接著便踢上一個石塊——一個滑溜的石塊。她跌了一跤。以疼痛的膝蓋掙扎著跪起來後,她抬頭希望山姆會伸出援手。但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看著他寬闊、潮濕、巨大的背在她前面穿過叢林,一副他只是在做星期天的例行散步。她站起來氣憤地跟著他繼續走,這一切全都是他的錯。
她覺得好淒慘、受傷害又疲倦,需要對某個人或某件東西發洩一下。至少她必須向某個人傾吐一番。世上沒有比沒人可以訴說自己所受的苦更慘的事了,她可不像聖女貞德或斯巴達克斯一樣堅忍不拔。
如果莉兒要扮演殉難者的角色,也一定要讓全世界知道。
涉過一個又深又粘的泥池,她邊看著山姆的寬背邊試著趕上他,好把她的一些想法告訴他。雖然她內心一小部分的理智知道自己這樣並不公平,但目前的處境對她又何曾公平呢?她置身於此和他糾纏不清,正如他之於她一般。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公不公平的問題,而是她想回家,全身乾淨地坐在一輛舒服的馬車中,而不是像頭做苦力的騾子般辛苦地在潮濕悶熱的海島上趕路。
泥池在靠近邊緣地帶變得更深了。山姆仍然領先數碼。他先到達池邊,然後將他自己拉出池面。她則站在原地,因地勢而被迫仰視著他。
這並不是好位置。她決定在他拉她上去後再好好跟他討論這件事。
他轉過身面向她。「把手給我,腳踩在泥坑的邊緣上,從這個角度我需要用些槓桿原理才能拉你上來。」
她撥開臉上骯髒的頭髮,把手放在他的手中。
「你能感到池邊稍微突出的石塊嗎?」
她用右腳搜索邊緣,感覺到堅硬的石塊。她點點頭。
「很好。你的腳踩上去時告訴我,我就向上拉,而你的腳則同時向下推,懂了嗎?」「嗯哼。」她將腳踏在石塊微突的邊緣。「好了,可以拉了。」
山姆向上一拉,她也向下推,但她的鞋子卻滑開了。她一陣驚慌,感覺到自己失去了平衡。自然的,她放開他的手向池邊抓去。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身軀飛越她時所造成的風。
她聽到泥巴飛濺的聲音,畏縮了一下。
緩慢地,她轉過身子。
他黑色的頭浮出泥面,接著是他具脅迫感的肩膀。他像個氣憤的大怪物似地趨近她,泥巴自他的臉上、頭上和眼罩流下來,而他瞪著她的樣子使她不禁希望泥巴能遮住他那只好的眼睛。
如果視線能殺人的話,她早就已經死了。而如果眼睛能生火的話,她也早就成了骨灰。再如果她知道什麼對自己比較好,她早已逃之夭夭了。
「我的鞋子滑了一下。」她解釋著,有種他根本不想聽的感覺,也許他只想使用暴力。
他伸出手。
她緊閉雙眼,咬緊牙根等待著。
他的大手緊握住她的腰將她舉出泥面,然後不太溫柔地將她放在邊緣的石頭上。他一放手,她便飛快向後退去。
而她還沒能眨眼他就出來了,像個泥塑的巨人般站在她面前。然後他彎腰拉下她的鞋子,將一隻夾在他的臂下,接著抓著另一隻鞋子,握住上面的鞋跟用力扭轉,力氣之大甚至莉兒都可以聽到它斷裂的聲音。
「你在對我的鞋做什麼?」她跳起來試著搶下它們。
「假想它們是你的脖子。」他折斷鞋跟往肩後一丟,然後另一隻也如此炮製,最後將弄壞的鞋子丟向她的臉。
她看著它們,眨回欲奪眶而出的淚水。鞋上的花飾早在逃亡的過程中掉了,而現在他又弄斷她的鞋跟。儘管它們早在幾天前就已破舊不堪,但卻像征著她悲慘的日子。「如果你再哭哭啼啼的,我發誓一定把你丟在這兒不管。」山姆發火地盯著她。她吸吸鼻子。「我餓了,我想回家,我想洗澡。」
「我想要一個口罩。」他低喃道。
她抬頭拭去眼中的淚水看著他。「你就喜歡這樣不是嗎?像個壞蛋般的要封住我的嘴。」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它已經不再是粉紅或白色了,只有泥濘的褐色和樹汁的綠色,她再摸摸亂七八糟的頭髮。「我看起來八成像只雜種狗。」
「對啊!你就像那樣,也許還更糟。」他好像這只是某種笑話般地滾動眼珠子,用來福槍輕推了一下她的鞋子。「現在把鞋穿上,流浪的小鬼,我們要繼續趕路了。」她甚至連想都沒想。在他叫她流浪的小鬼的那一秒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將鞋子丟向他嘻笑的臉上。
他抓住一隻,另一隻則越過他的右肩。
看了他的臉一眼,她便瞭解自己做得太過分了。
他丟開來福槍,聳了聳肩讓背包掉下去,然後大步邁向她。
她向後退,伸出雙手。「不准碰我!」
他拿出他稱為彎刀的又大又銳利的刀子,繼續走向她。
她尖叫一聲,轉過身去想逃跑,但他抓住她的衣服一扭,將她釘在樹幹上,他堅硬、緊崩、生氣的臉距離她不到一英吋。他們的視線交鎖,她的眼神恐懼,而他的則是憤怒。她緊閉雙眼,投降地將兩手置於身側。「動手吧,殺了我!我想死!」
可是什麼事也沒發生,他沒有移動,不過接著她又感覺到銳利的刀鋒抵著她的脖子。「聽著,賴莉兒小姐,你是我屁股上的一根刺。我之所以容忍你,是因為我別無選擇,帶你去營區是因為我必須如此做。但別太心存僥倖,如果你覺得自己現在很慘,只要再對我過分些,我會教你什麼才是真正的悲慘。」
她的眼睛突然睜開。
隨著刀子輕巧的一劃,他割下她洋裝上的蕾絲。
她驚喘一聲。
「你喜歡裸體走過叢林嗎?」
她嚥了口口水。
他抓起她的裙擺,像廚師切胡蘿蔔頭般的割下它,鬆手後剩下的裙子像塊破布般落下,長度僅及她纖瘦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