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方宣其自然地接起電話--
***
季倫依的手顫了下。
電話那頭傳來她記憶中的聲音。
「喂!」對方又問了一聲。
怎麼可能?
他不是搬家了嗎?季倫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
這個聲音她不會認錯的。
是方宣其,絕對是他沒錯。
季倫依擠出天大的勇氣,微顫地說道:「我終於聽見你的聲音。」淚無聲地滾落。
「……」方宣其懷疑剛剛聽到的是什麼?
「……」季倫依已哽咽。
「是你……是你嗎?」
遠端的方宣其不敢置信地杵在原地。
這是睽違十年的………
她的聲音嗎?
「好久不見。」方宣其還沒有從驚愕中恢復。
「嗯!真的好久不見,你不是搬家了嗎?」拭乾淚痕,季倫依不要他聽見她難過的聲音,語調盡量平穩。
「一年前我們又搬回來了,現在我在台北上班,這兩天正好回老家。」當初因為父親債務的關係,他們被迫搬離,但這裡畢竟是老家,老一輩的人對它總是留戀,一年前方宣其將它買回,也回了父母的心願。
「你好嗎?」這是他一直以來最在意的事。
季倫依遲疑了一會兒。「還好。」
「……」方宣其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結婚了嗎?」她探詢著。
「還沒。」
莫名地,她竟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可是下一秒鐘隨即責怪有這樣念頭的自已。
她在想什麼?她到底想怎樣?
她怕洩底,於是趕快裝出俏皮的聲音。「那什麼時候結婚?」她認定他身旁一定已經有人了。
「沒這個打算。」
「不會吧!帥哥身邊怎麼可能沒有女朋友呢?」季倫依故意說得輕鬆。
「當然是有的,只是……先不說這個。」
「……」季倫依一陣默然。
「有空嗎?我們吃個飯可以嗎?」方宣其好想看看她。
「可以呀!什麼時候,」季倫依好想見他一面。
「就後天好不好?」那天應該再空!
「好,要不要帶女朋友一起來,順便讓我欣賞一下。」季倫依知道,她看到了就會相信、就不再有所期待,然後接受錯過就是錯過的事實。
「她……她很忙的.改天好了。」他沒心理準備讓季倫依見聿書晴,況且他也打算分手了。
「沒關係,那我們後天見。」也許沒能見到也是好的,季倫依如是想著。
「好,後天見。」
記下約定的地點,分離十年的彼此,終於要再度見面了。
「是誰?」瞧出方宣其一臉的驚訝,聿書晴好奇地埋進他的胸腔,軟軟的嗓音和著剛洗過澡的芳香。
「同學。」方宣其隨意答著。
「喔!」聿書晴的大眼閃爍著探詢的目光。「該不會是你的初戀情人吧?」
「只是國中同學。」方宣其不想讓聿書晴知道太多。
「你們很久沒見面了嗎?」聿書晴直瞅著方宣其。
「嗯……已經十年了。」
自從那天一別後,他們失去對方所有的消息。
一分離,就是喚也喚不回的--
十年光陰。
***
方宣其和季倫依還以為自己會緊張到手足無措,尤其是在見到彼此的那一刻。
但--
他們倆從見面到決定吃飯的地點竟是如此地自然,感受不到一絲絲尷尬的氣氛,彷彿他們是昨天才相見的朋友般。
「你一點都沒變。」方宣其將海鮮湯往嘴裡送去。
「你也是,只有三分頭變長了。」在方宣其身旁,季倫依有一股莫名的溫暖,十年了,他還是她溫暖安全的依靠。
「不再是小孩了,還留著三分頭顯得太幼稚。」他已經是上班族,不再是靦腆的大男生。
「說得也是。」
「你在哪兒高就?」
「出版社。」
「以前我就認為你會從事有關文字或媒體的工作,看來我猜得不錯。」
「念文的,大概都脫離不了文字創作的工作,要不然就是老師之類的,那你呢?」
「一年前是跑業務,然後調到企劃部。處理一些代理商的案子,雖然繁瑣,但一成不變的感覺倒有點乏味。不過待在大公司有個好處,就是有外調的機會。」方宣其切著小羊排。
「你是說,你要出國?」季倫依一時錯愕,什麼時候呢?他們好不容易才見面的。
「是啊!可能是美國。」美國有點快又不會太快的生活步調,他還滿喜歡。
「什麼時候?」好不容易才見面的,季倫依的心揪了起來。
「一年或一年半後,沒那麼快,很多人排隊。」在他前頭還六、七位呢!
太好了!
季倫依鬆了口氣。
靜止了幾秒,季倫依緩緩地問道:「你……聽見我的聲音時,在想什麼?」她想要知道,他是不是也想念著她。
「很訝異,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見了。」方宣其語重心長。
「你竟然真的轉頭就走了。」想起那一幕仍讓她心痛。
「我以為你不想見到我,你給我一個那麼明確的答案,而且大學四年你也沒和我聯絡,我想你一定過得很好,我不該再冒失地打擾。」他是期待的,只是願望沒實現。
「我以為你起碼會寫封信給我。」季倫依每天都懷著希望查看信箱,但期待總是落空。
「我有,我還給你我新的地址。」方宣其以為這個表示夠明顯了。
「真的?可是我沒收到啊!」命運的捉弄讓兩人竟然陰錯陽差地分離十年之久。
「我還以為,也許你連信都懶得回。」既知如此,又何必往增她的困擾呢!
怎麼會?她才不會。
「其實後來我還是有寫信的,只是沒勇氣寄。」
「真有意思,我們竟然有著相同心思、相同作為,我寫了信,只是沒地址寄,我想我那樣傷了你,你一定恨死我了。」季倫依還記得他眼眸底流露的哀愁。
「我怎麼可能恨你!」他對她只有愛。
「我寫了一年的信,塞滿我的抽屜。」信裡充滿歉意與相思,但總在封口後又怯懦,抽屜一開。埋入深深淵底。
「如果我們其中一個人寄出了信,也許……」方宣其多希望當初的信能寄到季倫依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