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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嗯……」床上的人兒只是輕輕地應了個聲,並沒有清醒的跡象。

  「餓昏了麼?起來吃東西。」

  沒有動靜,被褥下的她依然深深睡著。

  「楚映月!我叫你起來,沒聽見是不是!」玄徹沉聲。

  她一向柔順,偶爾也做些怯懦的無謂掙扎,現下竟如此視他的話為無物,他對她從未偃息的怒火,理所當然再被挑起。

  玄徹氣不過,攫住她纖薄的雙肩,猛地拉著她由榻上坐起。

  「你這該死的女——」豈料,雙掌下透過衣料的熱度,令玄徹一愣;她把螓首無力垂靠在一邊的弱態,顯示了她的不對勁。

  他單手繞過她的肩背,另一手抬起她尖巧的下頜,仔細審視她。

  「唔……」楚映月臉上的潮紅、緊蹙的淡眉、微啟的干唇、與不穩的氣息,在在說明——

  她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玄徹眉尖一摔,讓她靠在他胸膛上,以掌覆壓她的秀額,從她肌膚傳來的高熱封閉住他所有繁亂的心緒。

  「該死!」自從遇上她,這句話彷彿成了他不離口的晦氣話。該死!

  昏迷中的楚映月似乎感受到玄徹的怒氣,乾澀的唇瓣難受地一開一合。

  「那日……我一清醒,這一切也全變調了……原本,我要嫁人了,你卻自顧自地維護你的清白……那我呢?我也好怕……不知道該怎麼辦……」

  楚映月的眼角落下不爭氣的淚花兒,囈語間儘是恐懼與無助。

  一瞬間,玄徹的心好似被擰了下,揪到痛的緊。

  她是無辜的?

  「叩叩。」這時,門外傳來兩聲叩門聲。

  「客官,您忘了拿筷著,小的給您送上來了。」是方才夥計的聲音。

  玄徹低頭看了眼虛弱的楚映月,將她放倒回床榻上,把褪到她腰間的被褥重新蓋回她身上,隨即走向門扉,然後開門。

  「客官,您的……」

  「找大夫過來。」

  「啥?」夥計一頭霧水。

  「快去找大夫來!」玄徹低咆。

  「可這兒離杭州城有二十里路……」大半夜的要走二十里,夥計面有難色。

  玄徹的俊臉霎時結冰。

  夥計說得沒錯,離驛站最近的城鎮就是杭州,但他一點也不想回去!

  不回去成麼?楚映月也許撐不過今夜。

  「該——」玄徹程拳打住到口的不吉祥話,深吸一口氣,沉睿的神色回到他臉上。

  「備馬車,我帶她去。」 

  「小的這就幫您準備!」夥計匆匆趕忙去打理了。

  這男人有股天生渾成的霸氣,就算號令天下,也無人莫從啊!

  * * *

  轟隆——轟隆——

  轔轔車輪聲,在這雷雨交加的寅夜,格外微不足道。

  「唔……」馬車裡,臥在座上鋪了毛氈的楚映月,因顛簸的石路而發出痛苦的囈聲。

  車外,穿戴了蓑衣、草笠的玄徹,就著閃電的光芒,循著來時記憶,駕車奔馳在官道上。

  透冷的雨水狠狠打在他臉上,他必須不時抹去干擾他視線的冰涼。一向養尊處優的他,腦海裡沒有怨慰、沒有憤怒,只剩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焦急。 

  「碰!」

  直到車內傳來一道撞擊聲,他紛亂的思緒才得以擁有短暫的空白。

  他一手抓緊韁繩,一手側身撩開身後車簾一角,楚映月連被帶氈摔至椅下的景況讓他一驚。

  「吸——」他立刻停下疾馳中的馬。 

  玄徹鑽入車廂,高大的身形讓車內顯得更為狹窄。

  「你……有沒有撞疼哪裡?」見她因疼痛轉醒,他皺眉問。

  楚映月撐起自己沉重的身子,覺得全身都疼。

  「夫君怎會……滿身濕?」楚映月全然出自關心,她伸手輕觸他帶水的臉龐。

  她的指尖似有一簇火苗,撫上他的同時,他的心因此猛然一跳。

  玄徹倏地撇開臉,避開她的碰觸。

  我根本沒興致碰你。

  被他嫌棄的記憶霎時回籠,楚映月難堪地收回手。 

  「我怎……麼了?這是……馬車裡?」她覺得又累又難受。

  「你高燒不退,我帶你去看大夫。」對上她疑惑憔悴的眼,他不自然地悶聲說道。

  「謝謝你。」楚映月艱難地址開一抹真心的笑。

  無論夫君要不要她、氣不氣她,他沒有棄她於不顧,也就夠了……

  「不用謝我,若非驛站不收死人,怕討晦氣,我也不必帶著你。」他撒了謊。

  楚映月聽了渾身一僵,她該知道的,她的夫君是多麼厭惡她。

  「你在做什麼?」玄徹睨著她笨拙地想爬回椅上的動作。

  「我——呃……」手勁無法使完全,手一軟,她又跌回原地。

  「蠢!」玄徹嗤了聲,大手一撈,將車內的毛氈裡在她身上,從頭到腳密密實實地包住;下一刻,她安蜜穩穩落入他懷中,他則坐在馬車內。

  「夫……君?」楚映月原本就泛著潮紅的臉蛋,此刻更加艷紅,但深刻的痛苦記憶令她欲掙扎。

  玄徹掀開車簾一角,脫掉蓑衣覆蓋在她身上,打算在車內控馬。

  「不准動,不要妨礙我駕車。」

  「可是……」

  「閉嘴。」他將她的頭壓入他胸膛。「駕!」

  路程的顛簸再度展開。

  「呃!」車輪駛過石子,楚映月不舒服地輕呼出聲。

  結果,換來的是他益加緊鎖的懷抱,緊得她連呼吸都嫌多餘。

  此刻,看不見他的臉,看不見他嘲諷的眼神,楚映月以為自己病得癲狂了。

  如果就這麼病著,可以換得夫君短暫的垂憐,即使死在夫君懷中,她也了無遺憾。

  就如同那地上的小花兒,為了觸碰那遙不可及的天上甘霖,凋零在風雨中,也甘之如飴。

  這樣就夠了,真的……

  * * *

  「所幸送醫得快,否則性命休矣!」老大夫慶幸地歎了口氣。

  「是呀,年輕人,是你保住了你夫人的命。」老大夫的妻子替病榻上的楚映月蓋安被子。

  晨曦未明,他們夫婦就被這一臉焦急狼狽、前來求診的年輕人給叫門吵醒,一夜折騰後,半昏半醒的楚映月在喝下草藥後,才沉沉睡去,他們也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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