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熱的黑暗中,細細話語隱隱傳出帷帳。
「我娘說過,『玄璧為圓,緣訂今生』,玄璧是我們定親的信物。」
他沒有答腔,讓喘息取代了所有聲音……
漸漸地,低吟取代了喘息,銷魂蝕骨取代了低吟。
蟄伏的情意悄然流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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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
官道上,疾馳的馬車裡——
「爺,您才剛新婚,這樣好嗎?」司徒易問。
座內另一個閉目養神的男子沒有答腔,車內除了司徒易的說話聲和轔轔輪聲,沒有其他聲響。
「雖然府裡的人會告訴念禧夫人今夜的事,但 咱們走得這麼匆忙,一個字都沒告知夫人,恐怕夫人心裡會不好受,也許會擔心您、擔心牧場的狀 況。」司徒易像是習慣了與朔揚天應對的方式,自顧自地繼續他的話匣子。
果然,朔揚天連理都沒理。
「很明顯,老夫人對夫人根本沒有好臉色,不曉得夫人應不應付得來?」
其實,司徒易在耳邊聒聒噪噪,朔揚天很難不聽進去,不知不覺中,心緒跟著轉。
他要處理正事,這樣沒什麼不好。
更何況,娶妻只不過是復仇計劃中的一環,而佟念禧只不過是計劃中的一顆棋子,他也只不過是拋下一顆棋子,能有什麼不好!
告知?
當朔揚天聽到這兩個字時,心頭猛地閃過佟念禧歡愛過後倦極熟睡的臉蛋——似乎是致使他不想驚醒她的理由。
荒唐!不是這樣的,他沒必要事事跟她報備!
應付姚樺那女人?佟念禧她……
朔揚天還來不及解釋心中為何出現的擔憂,紛亂的思緒又被司徒易打斷——
「夫人看起來乖巧柔弱,肯定鬥不過老夫人的!」
他一說完,一道凶狠的目光隨即朝他掃射而來。
「乖巧柔弱?」司徒注意佟念禧幹什麼!
一股酸意湧上,朔揚天總算開了上路後第一道金口。
「對呀!夫人一定是受了委屈,也只會和著淚往肚裡吞的人。」
「意思是?」朔揚天挑眉。
司徒易沒有察覺到馬車內危機四伏,主子難得和他聊天,他當然「捨命」陪君子。「意思就是夫人很令人心疼吶!」主子應該要把苦苦找尋到的夫人,捧在掌心中呵疼才對。
「司徒,你靈州牧場的事處理完後,到涼州去替馬配種,明年我要看到二十隻汗血馬。」朔揚天冷冷下令。
嘎?涼州今年冬天下大風雪,很冷欽!他不要去冰天雪地的地方。
「爺,應該有更適合的人帶口信去涼州……」
「你去。」不容置疑。
司徒易的下巴掉在褲襠上。
不會吧?他怎麼這麼倒霉?早知道什麼都不要說,一路平安到靈州。
哇……他不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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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雪一夜間盈尺,寒風竄入開了條縫的門扉。
「唔,好冷!」佟念禧打了個哆嗦,朝門外探頭探惱,她身上穿著昨晚那套嫁衣,不過裙頭處打了個結。
她一醒來,偌大的賣房裡就只有她一人,除了凌亂的被褥顯示昨夜的激情外,她幾乎感覺不到身邊有過朔揚天的溫度。
沒有他伴在身邊,剛甦醒的她是有些落寞的。
在房裡找不到其他可穿的衣物,她只好撿起地上的嫁衣,幸好衣衫是完整的,至於裙子……把撕破的地方綁起來就可以穿了。
此時,曲廊轉角,兩名端著水盆、衣裳的丫養為著該不該進門而討論著。
「說不定,夫人還沒醒?」捧著衣料的綠衣丫鬟,綠波猜測道。
「萬一醒了呢?咱們負責伺候主院的主子,總不能不伺候夫人吧?」藍衣丫鬟海兒以腰桿撐住八分滿的銅盆,顯然在轉角處躊躇好一會兒了。
「但是……海兒姐姐,你敢進房麼?」
「我有點怕,你呢?那該怎麼辦?」
「綠波也不敢,會不會惹禍上身呀?」
「我也不知道。」
兩個丫鬟,因為聽其他下人說少夫人,是個煞星轉世的不祥之人,膽小怕事的她們杵在新房門口,遲遲不敢步人新房。
看見她們擔憂的神情、聽見她們的對話,那句原本要向她們問候的「早呀」,硬生生地被佟念禧吞回腹中,悄悄把門關上,被排斥的酸澀湧上心 頭。
本以為,可以有個幸福的新家,結果,到哪裡都一樣……
叩叩。
「夫人您醒了嗎?我們是來伺候您梳洗更衣的 丫環。」
敲門聲響起,方才在轉角的丫環在門外問。
她們應該是下了決心前來的吧?佟念禧不想為難她們。
「你們別忙,把東西擱在門外吧,我想多睡一下。」隔著門板,清柔的嗓音細細傳出來。
不管佟念禧的謊撒得多沒技巧,兩個丫環一聽到她的「吩咐」,真的東西擱下就跑開了,徒留一顆再次受傷的心在門邊歎息。
佟念禧深深感覺到,乞討的日子雖苦,但因為身份的保密,使她不至於受「身世」之擾。現在,任何一句遲疑與防備都令她難過,彷彿自己的存在是一種威脅。
我不信。
朔揚天說過的話語,讓佟念禧漾開一個依戀的微笑。
不打算把自己陷入自艾自憐的情緒,她起身打開門扉,門一開,一個也是婢女裝扮的女子立在門前,有點不安地低著頭說話。
「夫人,老夫人請您過去。」
對喔,是該向娘請安,她怎麼差點忘了!
佟念禧正要詢問婢女姚樺的居落在哪,婢女沒等她問話,一溜煙跑掉了。
她聳聳肩,自己把水盆、衣衫端人房內,探手 入盆,表面已經擬霜的水讓佟念禧瑟縮了一下,心頭滾過若干失落。
這裡就是她以後的家?
能一輩子和朔揚天相伴,她應該高興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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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州牧場大火,據說關外牧場年底剪收、合集到此的毛料全付之一炬,情況緊急,花燭夜近曉,朔揚天便偕同司徒易動身趕赴靈州,視察毀損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