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可妍將今日下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向何俐吐露。
何俐是可妍母親趙月櫻生前最要好的朋友,有空便會來探望她們母女;母親過世後,是何俐伸出援手收養她,才免去她被送到社會收容機構的命運。
因此,她們無話不談,可妍也毫不介意何俐是酒家女的身份。不過,為了保護可妍,有些事,何俐從來沒有透露,特別是她的身世。
而今,可妍前來求證的,就是她的身世之謎。
「俐姨,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可妍相信與母親是閨中密友的何俐,能為她解決疑惑。
何俐點頭。事情既然已經浮出檯面,還有保鏢涉入,她就算死守秘密,溫家人也不見得會放棄與可妍相認,倒不如現在全盤托出。
「你的親生父親正是溫氏企業的董事之一溫邵平,爺爺是溫年升沒錯。」
可妍倒抽一口氣——「媽真的是溫邵平的……情婦?!」最後兩個字,她艱難地說出口。在商界不容小觀的溫氏企業大老,竟與她有至親的血緣關係?
「可妍,我希望我以下說的這些,你能平靜接受。我們隱瞞你這麼久,絕對沒有傷害你的意思,而是為了保護你。」
看著何俐語重心長的樣子,可妍平放在膝上的小手,忍不住絞紐起來。
何俐的目光定在酒杯,妮娓訴說當年往事。
「月櫻還沒認識溫郎平以前,和我都是酒店裡的小姐;直到他們相識,溫邵平用盡花言巧語欺騙月櫻的心、讓月櫻甘願為他未婚懷孕。結果,月櫻生下你之後,那個該死的男人竟然不認賬,而且早就有了即將明媒正娶的未婚妻!」
何俐把目光調向可妍,美麗的眼瞳中深藏對好友為愛癡傻、犧牲的不捨。
「你母親抱著未滿月的你,去溫家求你爺爺讓你認祖歸宗,可是那個老頭子因為你母親酒家女的出身,不但不承認你,而且揚言溫邵平若再與她來往,就取消他繼承溫氏企業的資格,利益當前的溫邵平,就這麼把你母親趕出門。我趕到的時候,你母親正抱著你跪在溫宅大門外懇求他們。我還記得,那是個寒風刺骨的冬夜……」可妍靜靜的傾聽,面無表情,誰知她的心頭已被殘忍的陳年舊事,狠狠鞭笞過幾回。
「後來,月櫻為了給你正常的生活環境,辭去酒店的工作。我從沒聽她怨過你父親,說起來還真該罵她傻。」
何俐不禁感慨。有些女人香,或許是誘人沉淪的邪惡因子,但更多是女人至深至情的愛戀濃縮成的香味,飄散在女人柔軟的心裡,彌足珍貴。
見可妍不一言不語,何俐擔心地問:「可妍,你還好吧?」
一旁的商烈,細細端詳可妍的臉色。
她的眼神跟他知道自己是個被遺棄的孤兒時很像,讓他忍不住對她心生同情、惺惺相惜起來,彷彿也聽到她在心底的吶喊。
「我……」她好心疼母親!好厭惡自己居然流著溫家人的血液!
好冷、好痛,她的心真的好難受……
「關於你的身世,你不會怪你母親欺騙你吧?」何俐問。
可妍微怔,而後輕搖螓首。「是溫家不要我的,不是嗎?」
「你不怪她就好,不過,我倒是很懷疑溫年升的動機。他當初不願承認你,現在又怎麼會把遺產繼承權交給你?不用想也知道是一筆龐大的財產,所以有可能牽涉到繼承人的安危,難怪需要保鏢。」何俐沉吟,美目移向沉默的商烈。
「商先生的委託人是誰?」
「不便透露。」商烈簡短回答。
算了!這種硬漢要是不說,打死也不會透露一個字,她懶得多費唇舌。
「可妍,我想你不需要懷疑商烈,他的出現很合理。」
「我該收下那筆遺產嗎,俐姨?」她懂何俐的意思,如果她願意繼承遺產,就該接受商烈的保護,但如果她拒絕呢?
「依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吧。」何俐支持一笑。
「俐姨,謝謝你。」
「你這孩子,跟俐姨客氣什麼!」何俐輕綻笑顏,隨即吩咐公關經理送客。
目送他們離開,何俐突然想起某件事,喚住正走向樓梯轉角的男人。
「商先生。」
商烈頓步,確定走下樓的可妍安全無虞後,他才回頭。
「把可妍的生命安全交給你,我能放心嗎?」
他沒有遲疑,點頭承諾。
第三章
離開「女人香」酒店後,他們並肩走在路邊的人行道上,來往車輛的車燈如流星雨般,依序劃過身邊,在他們臉上映出忽明忽滅的亮光。
當光線映照在可妍的側臉時,也映照出她的落寞,還有因閃逝的光照而更顯晶瑩的淚痕……她哭了。
商烈發現了。
在夜晚冷風的吹拂下,她因為匆忙出門而忘記穿上外套,針織毛衫下的身軀,不知是寒冷、抑或是因哭泣而輕顫。
這膽小鬼除了愛哭之外,也不會照顧自己!
但她現在的心情應該不好過。
「給你。」他脫下皮夾克遞到她面前。
「謝謝。」可妍接過溫暖的外套,垂首駐足。
就算她的親生父親不要她、爺爺看不起她,在這個冷漠城市的冬夜裡,她也擁有不少溫情,不是嗎?媽媽給她的愛,更不輸其他雙親家庭。
想起母親,可妍脆弱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滾落臉龐,在皮夾克上浸出一小灘水漬。
「一件外套讓你這麼感動?」商烈當然清楚並非如此,只因見她一徑盯著外套掉淚,便沒好氣地調侃。
他搞不懂女人為什麼這麼愛哭,尤其她,簡直像個水龍頭一樣,一轉開,就能淚如泉湧掉個不停。
他自小在武館長大,扶養他的義父從小就告誡他,眼淚是軟弱的象徵,男兒有淚不輕彈,所以即便他童年得知,自己不過是個被雙親遺棄在武館門外的孤兒時,也不曾落過一滴淚。如果溫可妍是男人,他會一掌劈昏她,省得礙眼!
「啊!」看見自己在商烈夾克上做了什麼好事,她低呼一聲,連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被他發現她在哭,可妍孩子氣地用衣袖擦去淚痕,趕緊再用自己的上衣衣擺擦乾夾克,手忙腳亂中只敢偷偷瞄他,怕他因來克被弄髒而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