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毅望著夜空,曾幾何時,他已放下這段情感了?
佔據他心中的人影,早在他發覺前,就已經變成那個煩人的小丫頭了;但他滿身的罪孽,只怕淘盡江河之水也洗不清。
這回他們得以脫險,不過是運氣罷了,若是當時漕幫洪幫主亦加入戰局,他們恐怕已然橫屍當場了。
蕭毅微牽嘴角,浮上一抹苦笑。他豈會不知雷家兄妹的約定,只是心中不捨罷了!
認定雷景崧當不致真會丟下影湄,所以他自私地放任自己貪圖這多得的時光,冀望能和她再多處幾日;卻不料這一番私心竟險些為她帶來殺身之禍,終是不該奢求的。
「蕭大哥,喝藥了。」雷影湄將熬好的藥放在他背後的石桌上,眼看深思不語,她小心翼翼地喚了聲。
回過頭來,蕭毅毫無表情地望著她。既是不屬於他所有,那他就該早點放手才是。
雷影湄已有許久沒再見到他這麼陰鬱的表情了,她怯怯地問了句:「蕭大哥,你在生我的氣嗎?我做錯什麼惹你不開心了嗎?」
直視著她,蕭毅冷冷地開口:「為什麼帶我來擎劍山莊?」
「你一直昏迷不醒,所有的大夫都束手無策,我沒法子,所以……」聽到蕭毅開了口,但卻語氣不善,雷影湄急忙要說明。
「所以你就帶我來這裡,讓我被人看盡笑話?」蕭毅迅速打斷了她的話。
「不是的!我……」
她急著要解釋,蕭毅卻不打算聽。「你怎樣?」
「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在我眼前毒發身亡嗎?」
雷影湄不解,蕭大哥究竟在氣些什麼?她這麼做又有哪裡做錯了,為什麼他一醒來,非但不感激自己的辛苦奔波,反而怪起她來了?
「我情願死,也不想踏進擎劍山莊,你明白嗎?我一生最痛恨欠人家的人情,尤其是楚凌霄的,你知不知道?」
被蕭毅這麼一衝,雷影湄沒有多加考慮,話便脫口而出:「因為你喜歡楚少夫人,所以才討厭見到楚少莊主,是不是?」
蕭毅直望著她。「誰告訴你我喜歡戚語萱的?你聽誰胡說八道?」
「是胡說嗎?如果是胡說的話,你幹嘛這麼緊張呢?」雷影湄不禁有些傷心,明知比不上他心中的佳人,可自己待他的一番情深,他為什麼就是看不到呢?
蕭毅轉身背向了她。「不許你再胡說。」
「我才沒有胡說!是你自己在昏迷時喊著她的名字的。如果你沒有喜歡她,又為什麼會喊出她的閨名呢?」雷影湄不禁大叫出聲,淚忍不住滑落。
她不甘心啊!明知沒有結果,為什麼蕭大哥就是不肯認清事實?
「我有什麼地方比不上她的,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正眼看看我呢?」
回頭望向影湄,蕭毅狠心地刺痛她:「你憑什麼跟她比?你們是天地之差、雲泥之別!在我的心中,她是天仙臨世;而你,除了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外,你什麼都不是!你要怎麼跟她比?你就達她的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情是一把雙刃刀,在刺傷愛人之際,它也會同時狠狠地捅自己一下的;只是,唯有這麼做,影湄才會死心離開的,否則依她的性子,即便前頭有千軍萬馬,她也會堅持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
若沒有那些血腥的過去,他會滿心歡喜地伴她一生;但現在,留在他身邊只會為她帶來不幸,他不能再連累她了。
蕭毅口中說得絕情,濃濃夜色則掩去了他眼中的不捨和深切的痛楚。
雷影湄踉蹌地退了幾步,她怎麼也想不到,在蕭大哥的心中,她只是個一無是處的丫頭片子罷了!定定地望著他,她做最後的努力,語氣可憐兮兮地說道:「可是我是真的喜歡你的。」「你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麼?你知道我的過去、知道我的為人嗎?你對我的喜好、興趣又瞭解多少呢?你只不過是常年待在關外,甚少見過別的男子,這才一廂情願地以為自個兒喜歡我的,那只是一種不切實際的迷戀罷了!」不理會那猛烈得令他幾乎承受不住的心痛,蕭毅一疊聲地逼問。
「為什麼你要這麼認為?我是不清楚你的過去,但我明確地知道你是個好人。
過去又有什麼重要呢?我只記得你在牧場時,是那麼盡心盡力地幫著我們;在那些人圍殺你時,你又是那般拼了命地保護我。這就夠了!不是嗎?」
蕭大哥的親切言行只是她的幻覺嗎?她一直以為他待她是特別的,否則為何要捨命救她呢?難道這一切全都只是出自於她的一廂情願嗎?
「誰告訴你我是保護你來著?我只是不想多欠別人人情而已,你明白嗎?」
望著影湄如梨花帶雨的臉龐,蕭毅的心似被人揪緊了般讓他喘不過氣來.!但似箭的話,依然毫不留情射了出來:「我最討厭的,就是像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小丫頭了,凡事都以自我為中心!自以為你喜歡我,我就該以同等的心情回報你,如若不然,便成了忘恩負義之徒了,是不是?」
「我沒這意思。」被攻擊得毫無反擊之力,雷影湄不由得瑟縮了下。
她的感情對蕭大哥而言真是一種負擔嗎?她只是單純的想愛他而已啊!這又有什麼錯的?
「不然你是什麼意思?」若沒有認識他,她依然是草原上一株單純而快樂的小花,絕不會受到今日的傷害了。
再定定地望她一眼,他要將她深烙入心、銘記在腦海中;今日一別,她將永遠不再屬於他。
閉了下眼,浮現腦海的是影湄燦若春光的笑靨,蕭毅背過身子,能擁有這笑容,足以伴他度過未來孤寂的每一日了。
望著蕭毅決絕的背影,雷影湄低低地問了句:「蕭大哥,你可曾有一絲的喜歡過我?」由牧場至京城的這一路上,他待自己的一切全都是出於道義而已嗎?全是自己的癡心妄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