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容柔聲道:「等你好點了,咱們再談,好不好?」
她搖搖頭。「你不說明白,我心裡難安。」又道:「我沒想到你會來找我,我也沒想到你會來劫轎,更沒料到你會把那把短琴給砸了,這兩天來發生的事,我一件也弄不明白,教我怎麼安心休養!」她落淚哽咽道。「你總是反反覆覆的,教人害怕。」
「對不起,我早該對你說明白的。」他歉然。「只是這許多事,我也是走到今日才弄明白、才弄明白我的心。然後我才發現我原來是那麼、那麼的可惡,也難怪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他微微苦笑,看著她。「如果我跟你說,這都是因為我嫉妒你,才存心對你不好,你會不會覺得很可笑?」
「嫉妒我?」俊俊一怔。「我哪有什麼值得你嫉妒的?」
「你的才華。你在琴藝上的天分是我所遠遠不及的。」
「你胡說,你明明彈得比我好上千百倍。」俊俊訝異道。「這誰都知道的。」
「那是因為他們不瞭解。」端木容自嘲道。「幸好我比你認真些,你要是肯多下一點工夫,那我真的就得甘拜下風了。」他微微一笑。「你自己想想,我說的對不對?」
俊俊不語。她只知道從小到大,彈琴對她而言從不是吃力的事兒。想彈就彈,不想練就擱著,沒用過什麼心,但倒也沒有人嫌過她的琴藝。這樣就是有才華嗎?半晌,她才低聲道:「這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你說的對,本來就是我太小心眼了。」端木容伸手輕輕撫過她的臉。「我想我就是嫉妒你彈琴時的那種渾然天成的樣子。其實我一開始就知道了,從第一次見到你,在艷秀樓你跟著我彈『春郊』,你記得嗎?」他輕聲道。「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並不是人家說的天資過人,你才是的。」
俊俊不可置信。「你就為這個討厭我?」
「你一定覺得很可笑吧!我現在想想也覺得自己太不可理喻。」他搖搖頭,歎了一口氣。「但如果你從小到大樣樣都是頂尖兒的,你一定也會很……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特別是輸給一個。一個……」
「青樓出身的小歌伎。」俊俊替他接了下去。
他一笑。「不只如此。」端木容凝視著她,緩緩說道。「我發現我不只輸給你,而且還愛上你,那才叫煎熬。一下子嫉妒你、一下子心疼你。一下子責罵你,一下子又後悔。送你走,又捨不得你。前一刻才對你板著臉、下一刻卻想見你笑……甚至在昨天以前,我都未曾想過我居然會去劫人家的花轎,這--」
俊俊忍不住學著他的口氣,又替他接了下去。「這要傳出去還得了!」她睨了他一眼。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啞然失笑。
俊俊一時心中百感交集,眼中仍是盈盈欲淚,忙假裝揉著眼睛。
每次她要哭,又怕端木容罵她愛哭鬼時,她就會裝著在揉眼睛而已。此時又看到俊俊這個熟悉的小動作,端木容忍不住輕輕撫著她的臉,柔聲哄道:「你別怪我了吧,我都已經輸得這麼慘了,不但才華不及你,連一顆心也輸給你。」
俊俊忍不住撲哧一笑。
端木容見她嬌笑中仍掩不住懨懨病容,又想到過去這一年年找她找的好苦,要不是誤打誤撞的聽到那首「一枝花」,在她嫁人之前先搶了過來,只怕就要永遠的錯過她了。他一時之間百感交集,低下頭去細細吻著她的臉。「我差點就要失去你了……」
多年來的誤會終於冰釋。
俊俊被他吻得心蕩神搖,一時忘情伸出手臂攬著他的頸,卻忽然感到一陣侵肌透骨的寒氣襲上雙臂。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同時這才發現……在這條毛皮毯下,她居然沒穿衣裳!
「啊!」她驚呼一聲,忙把身上的毯子拉到下顎。「我、我……我的衣服呢?」一張臉瞬間脹成紅色。
「我把你的衣裳都晾在那兒烤著,不是?」他指著火堆旁幾件掛的亂七八糟的衣裳。「泡溫泉時自然都弄濕了,起來不脫掉怎麼行呢?」他眼中略帶笑意。
俊俊正羞得不知怎麼才好,只見端木容也把身子往毯子裡縮,跟她擠在一塊兒,說道:「你把毯子留點給我,別淨往你那兒拉嘛廣「啊!」她又驚呼一聲。「你……你怎麼也沒穿衣裳?」
端木容笑道:「是我抱著你下水的,我的衣裳自然也弄濕了,這還用問嗎?」
「那你……你別……別靠過來了……」俊俊忽然緊張得結巴起來。
「這怕什麼?」端木容瞅著她。「你忘了,你十四歲那年發高燒,我不也是這樣抱著你泡溫泉的。」
使俊羞得只想整個人鑽進毯子裡。「那、那不一樣,我、我現在長大了……」
端木容忍俊不禁,笑道:「這我倒是看得出來。」
俊俊又羞又氣,頻頻嗅道:「你別一直靠過來啦!」只是兩人同蓋一條毯子,又都身無寸縷,如何能避免肌膚相親?
端木容涎著臉,賴皮道:「這可不行,咱們總共就這一條毯子,我背著你爬山,山上又積雪難行,我也沒辦法多帶東西,所以要不你讓我一起蓋,要不我就要凍死了!」
「可是你、可是你……」俊俊簡直快哭出來了。「你的……你的……你碰到我了。」
「哦。」端木容湊到她臉上,賊賊地一笑。「可是這我也沒辦法啊!」
此時此刻俊俊想躲又躲不了,只得另想緩兵之計,隨口道:「我……我要喝水,你起來幫我倒些水好麼?」
「好。」端木容微微一笑,坐起身,從身旁摸出一個羊皮水袋。
俊俊才要拉著毯子坐起來,卻見端木容按著她。「你別動,我來就行了。」他逕自喝了一口水,然後俯身湊向她的嘴。
俊俊不明所以,忙伸手抵在他的胸前。「你、你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