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兒才進府沒多久,當然是沒資格討假,不過她一聽說府裡有幾個人有假可放,她倒也不甘落後,開始厚著臉皮,明示暗示的纏著世榮,讓她回夏媽家去。
「好啦,放我一天假嘛!就一天嘛!」薰兒纏著他。
世榮不理會。
薰兒只好開始討價還價。「那麼半天好了,我下午再回去,好不好?」
他還是恍若未聞。
「那讓我回去跟他們一塊兒吃頓晚飯,賞個月聊聊天就回來好了。」她好似十分委屈的讓步。
怎奈世榮這回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似的,硬是不放人。
「連這樣也不行。」薰兒氣得跺腳。「我聽說人家老太太還放陳嬤嬤兩天假呢!怎麼你連兩個時辰也不給我?」
他冷冷道:「老太太是老太太,我是我,你要不服氣,那找老太太去說好了。」
「那你也放常興了,他說你讓他出去一天,怎麼我就沒有?」薰兒吵著。「你分明就是偏心!」
「你還好意思說!」他一戳薰兒的額頭。「人家常興跟了我四、五年,任勞任怨,早出晚歸的,而且辦事又周到。好不容易過個節,我讓他休息一天也是應該。倒是你呢?才迸來多久?又笨又懶的,你啊,拿什麼跟人家比?」
薰兒揉著額頭,嘟著嘴,一時也無話可說。
本來她還想乾脆用哭的好了,不怕他不放。這些日子,她可摸清了世榮脾氣,他一向最是嘴硬心軟的。但又怪自己實在太好強了,以前就算被世榮罵得狗血淋頭,也不肯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淚,現在又怎肯為了半天假而演苦肉計。
但兩天過去,眼看中秋到了,世榮還是不肯點頭。
薰兒又急又氣,埋怨道:「我知道,你是因為自個兒沒有親人在附近,不能回去過節,所以也不放人家回去。你難道沒聽說過君子有成人之美這句話嗎?」
「君子?」世榮冷笑。「我只知道我在這裡只是個奴才,還有你也是,既然咱們都是奴才丫頭,自然就身不由己了,還吵什麼放不放人的。」
薰兒知道這回討假是無望了,心裡忍不住暗罵道:「冷酷無情、卑鄙壞心腸的臭世榮,是你自己不能回家,就故意也拖住我,不讓我回去,還說什麼奴才丫頭的一大串歪理!」
世榮只消看她一眼,就猜得到這個丫頭心裡一定又在罵他了。
正好這時老太太又遣了身邊的丫頭來請世榮一塊兒至大廳用飯。
世榮客氣地回道:「你跟老太太回說,今晚是閤家團圓賞月的日子,夾我一個外人在座,我不自在事小,妨礙老太太和老爺、夫人、小姐們談笑話家常那更不妥;你替我謝謝老太太一番好意吧!」一面又回身從櫃子裡拿出一串錢賞給那個丫頭,微笑道:「這是給你過節玩的。」
小丫頭笑嘻嘻的答應著去了。
「老太太請你去,你幹麼不去?」薰兒在旁聽了,甚為扼腕。「要是你去前頭,那我也不必留在這裡跟你大眼瞪小眼了。」
世榮聽她抱怨了一天,終於忍不住開口罵道:「你就這樣想回家去!巴不得我不在最好,你真是……」正罵著,聽見屋外有人叫喚。
原來是夏媽來看薰兒。
薰兒樂得脫身,忙撇下世榮,走了出去。「姑媽,您找我?」
只見夏媽手上拎了個籃子,交給薰兒。「這是小茜做的,她千交代萬交代非要我送來給你。裡面有你最愛吃的蓮蓉月餅,還有幾樣點心。她說既然你沒空出來,就特別包好了送過來給你,順便也請世榮總管嘗嘗。」
「給我就好了,理他作什麼!」薰兒接過籃子,還向夏媽抱怨。「我哪有什麼忙的?還不就是世榮作梗,偏不放人家回去。」
夏媽見世榮也走了出來,忙使眼色阻了薰兒的話,又拉著她悄聲道:「快別胡說,人家世榮三天兩頭讓你往外跑,你還不知好歹!」
薰兒猶自嘟著嘴。
「夏媽好,好幾日不見了。」世榮走近笑道。
夏媽也忙欠身陪笑。「總管好。」
「今兒個過節,您還沒忙完啊?」
「可不是嗎?」夏媽笑道。「正因為過節,所以採辦的事多,不過這會兒也差不多了,正要回去呢!」她又指指薰兒手上的籃子,說道。「這籃子裡裝的是小茜在家裡親手做的月餅,她要我送過來,請您和薰兒一起嘗嘗。」
「是嗎?」世榮過去掀開籃子,果見裡頭裝了幾色精緻的點心。「只是小茜做的?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待會兒我一定要好好的嘗一嘗了。」世榮又睨著薰兒,嘲笑道:「沒想到小茜這麼能幹,跟她這個不成材的姐姐倒是兩個樣子。」
不成材?薰兒氣得想把籃子丟到他的頭上。她嗔道:「人家偏不愛做不成啊?再說我不用動手一樣也有得吃!」
夏媽在旁看他兩人鬥嘴,簡直快昏過去,生怕世榮會發怒。
只聽世榮又吩咐薰兒。「你進去把前兩天老爺送來的陳紹拿出來給夏媽。」
夏媽聽了忙搖手。「不不不,不用了,這是老爺給您的,上回才讓薰兒帶回去一瓶桂花釀,怎麼能再……」
「那也沒什麼。還不都是別人送的,我不過是順水人情罷了。而且那些好東西留在我這裡也沒用,薰兒什麼也不會弄,還不是白糟蹋了。」世榮笑道。「我知道老夏喜歡喝陳紹,我的酒量又有限,早想著要送給他,今兒個您來了正好就順便帶回去了。」
「是啊,姑媽。」薰兒拿了酒出來,硬塞給夏媽,又道:「您就收下吧,您沒聽他說,他一個人又喝不完,這會兒拿回去給姑丈,還是幫他呢!」她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你這個丫頭,怎麼這麼說話!」夏媽拍了她一下,又不好意思地跟世榮賠不是。「世榮總管真對不起,薰兒這個丫頭就是口沒遮攔的,您別跟她計較。」
世榮倒是看開了似的,笑道:「夏媽,您放心好了,我已經習慣她那個樣子了,要真跟她計較,只怕先把自己給氣死了呢!」他看著薰兒。「有時我在鋪子裡,沒事忽然就覺得耳朵癢了起來,也不知是誰老在背後罵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