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才剛從蘇州回來,已有個把月沒見到她,再見時只覺得她又長大了些,而且出落得更美了。他怎麼地想不透:怎麼可能呢?才兩個月沒見她而已,怎麼可能變那麼多?
難怪人家都說女大十八變!他微微一笑。
完全沒注意一旁杜覺如把他的眼神心事都看在眼裡,心裡正在愉笑。
半晌,杜覺非才又回過頭來,想繼續按著原先和杜覺如談的話題,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了。
「呃……」他只得隨便再找句話應付過去。「我也跟你說了許多次了,你也不小了,該討房媳婦安定下來才是。你有沒有看上哪家的姑娘,告訴我,我也好找人說媒去啊!」
「這有什麼好急的?」杜覺如卻閒閒地說道。
「還不急!你都快二十四了。」杜覺非瞪眼道。「再拖下去,別人會說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關心你。」
「其實我也不是沒有看中意的姑娘,譬如說……」他伸伸懶腰,又忽然頓住。
「啊!素素!」
「你說什麼?」杜覺非驚然一凜,像被人揍了一拳。「你看中了……素素?」
「哎呀!不是、不是,我是說素素她……」他慌亂地指著花園。「二哥,你看她那個樣子多危險!會掉下去的。」
杜覺非轉過頭一看,只見素素跪在池塘邊,正伸長了手,要摘一枝靠近池邊的蓮花。
「哎!真是的。」他忙站起來,趕了過去,又不敢出聲叫喚她,恐她一時受驚反而落下水去。
素素眼看那蓮花差一點點就可到手,忽然有人一把摟住她的腰,又伸手替她摘了那朵蓮花。她別過頭去看是誰。
二爺!而他的頰邊近得幾乎要貼上她的臉。素素一僵,動都不敢動。
杜覺非替她嫡了花,又拉著她站起來,責備道:「你非要摘它不可嗎?如果又掉到池裡去了怎麼辦呢?去年不是掉下去了嗎?還不怕嗎?怎麼還這麼不小心!」
素素低頭站著,不敢發一言。
「以後不可以再這樣靠近池塘了,聽到了沒有?」他板著臉說道,然後把那枝蓮花塞到她手裡。「吶,拿去吧。」
「是,我知道了。」她猛點頭,才忙要跑開,卻又差點一頭撞上走過來的社覺如。「啊……對不起,三爺,我沒注意到您走過來。」
杜覺如笑道:「你慌慌張張地做什麼?後頭又沒有老虎要吃你,你跑什麼?」
素素臉一紅,又跑開了。
「二哥,你看,你把她給嚇壞了。」杜覺如嘻嘻哈哈地說道。「她又臉紅了,真是怕羞。」
杜覺非不語,只看著那只白粉蝶飛走了。
「我怎麼可能跟你要素素呢?」
杜覺非聞言回過頭來,只見弟弟牽牽嘴角,意有所指地看著他,微笑道:「就算是我真的看中她了,也沒那個膽子跟你要啊!更何況你這一手調教出來的心肝寶貝兒,你會捨得讓給我嗎?」
「你別胡說八道的。」杜覺非瞪他一眼。「我記得我們剛才是在談你的婚事「只談我一個人的那多沒意思。」杜覺如插口,又朝他擠眉弄眼一番,說道:「不如咱們兩個一塊兒談吧!你跟我說說你中意的姑娘,我也跟你談談我中意的人家……」
他話未說完,杜覺非就已經掉頭走入。
「懶得理你了!」他冷冷地去下一句。
杜覺如被潑了一盆冷水,好一會兒才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二哥,你也真是的,其實你不用說,我也早就知道了,任誰都看得出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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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陣子杜覺非去了一趟蘇州,回來之後便顯得格外沈靜。
素素知道他每回南下,必會順道去死去約二少奶奶墳前探視一番。她心想:二爺恐怕是在思念二少奶奶,所以才會這樣悶悶不樂的吧?於是盡量不去打擾他,逕自走到後院裡去洗衣裳。
真快!若容已經死了五年了……杜覺非靜靜地想著,心裡對她始終有份歉疚。
他在成親之前幾乎是不認識她的,只聽說蘇州的林家有個與他年紀相當,又安靜溫柔的女兒。因著雙方家長是舊識,而母親又一直為大哥早夭,沒有留下男孫之事耿耿於懷,頻頻催著他成親,他不欲拂逆母親的意思,才匆匆與若容結了親。只是那時他也才剛接下布莊的生意不久,百緒待理。所以,雖是新婚,卻得經常南北奔波,能留在家裡與妻子相處的時間也就極為有限。
他歎了一口氣。幾乎忘記她的長相了。不過,印象中她長得很美,那一身的皮膚,白得近乎有些透明,像是吹彈可破似的。可不是嗎?她的確太過柔弱了,而且靜默,每回見到她,總是擔心一陣風吹來,便會無聲無息地將她給吹跑了。
縱然成親一年多,但如今想來,對若容仍然覺得十分陌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顏色?什麼花草?喜歡吃些什麼東西?有時陪著她回娘家,她家裡的親戚,什麼二舅父、三姑丈,大侄子、小外甥的總是永遠分不清……也許她在心裡也曾嗔怪他對她從來沒有用心?
不知過了多久,素素端了點心進來。「天晚了,二爺要不要用點消夜?」
「嗯,也好。」
素素替他擺著盤署,邊問道:「二爺在想什麼?坐在這裡好一會兒了,在想二少奶奶嗎?」
他點點頭。
「二爺一定很想念二少奶奶吧!」
他不言。又是一陣慚愧。其實他很少想到她,因為每回一想到她,便不免是為自己對她的薄情感到汗顏。
餐飯用畢,素素問道:「二爺要不要休息了?」
「我還想再坐一會兒。」他搖搖頭。「你若睏了,就先去睡吧!」
「我也還不睏。」
杜覺非望向窗外,只見一輪明月高掛天上,一陣清風輕輕刷過樹梢、吹過院子,他一時興起,忽然說道:「我好久沒聽素素吹笛了,怪想念的。不如趁著今晚外頭月色極好,你來吹奏一首給我聽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