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例外嘛!何況我偶爾休息一下也是應該的啊!我又不是哈巴狗,每天跟著我姑丈姑媽守在獸醫院裡做什麼?」接著又歎了一口氣。「而且我昨晚也夠慘了,說什麼開同學會!存心拿我尋開心才是真的。就是那幫惡友把我灌成這樣!」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也不知是噎到了,還是氣到了?
「他們為什麼灌你?」
「誰叫我有把柄落在他們手上。」
「真的?」她倒好奇。「什麼把柄?」
「呃……」昱舒暗暗怪自己大嘴巴,不打自招。「以前在學校接受一段實習訓練之後,我發現那些替小動物打針、刷毛、剪指甲的工作實在太瑣碎,又好像沒什麼深度,所以,曾經在他們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證,以後絕不在寵物店裡當獸醫,結果……沒想到終究還是走上這條路。本來我以為不會被他們發現的。誰知道好死不死的,居然其中一個同學前幾天經過附近,看到了店外的招牌,就這樣大家全都知道了。」
他憤憤地說。「都是我姑媽他們,事先也沒問過我就把招牌掛了上去,還寫了個什麼「貓犬專科」,害得我昨晚簡直成了他們的開心果!你知道嗎?那時我簡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可是想到餐廳是在七樓,挖洞也挖不成了,只好慷慨就義,任那一群壞傢伙宰割了。」他愈想愈覺得自己像個冤大頭。「他們根本事先就串通好來整我的,你知道昨天晚上我被他們借題發揮地灌了幾杯嗎?十六杯!這還只是我能數到的數位,再後來的就記不清楚了。」
她只是笑。
程昱舒原以為他的慘痛經驗可以博取一點同情,結果卻見坐在對面的薛穎臉上,儘是幸災樂禍的樣子。
「現在的女孩都像你這樣嗎?」他學電視廣告的口吻。「沒有一點同情心。」
她還是笑。誰都看得出來,他是個再樂天不過的人了,哪裡還需要同情?
「昨天晚上,我真的喝醉了,什麼事也不記得……是不是麻煩到你了……」他訕訕地說。「我姑媽她……」
薛穎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說:「我只是送你下樓,後來接了電話,就順便跟你姑媽聊了一會兒,也沒什麼。」
「喔!」沒事就好。
可是他看了薛穎淡然的反應,不知怎麼又覺得有些失望。
之後兩人隨便聊著,都避免再談這個話題。
「哇!好飽!」他足足喝了五碗稀飯,才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沒想到稀飯這麼好吃,我真是吃怕便當了,可是又沒辦法。」
「煮稀飯最簡單了,你只要再煎個蛋,配點肉鬆、小菜、開個罐頭,就可以吃得很高興了。也不費事。」
「不行!」他搖搖頭。
「為什麼?」
「我很懶。」
「那就沒辦法了。」薛穎看著他。「我等著看你餓死好了。懶人!」
「所以我說你沒有同情心!」他還抱怨。
薛穎作勢要拿筷子敲他的手。幸虧他身手敏捷,躲得快。
「對了,今天下午沒事,你想不想出去走走?」他問。
薛穎搖搖頭。「我得到公司去。」
「加班?不會吧!」他不可置信地說:「拜託,你總要給自己一點休息的時間啊!你想想,現代人辛辛苦苦工作了六天之後,才有一天的休息,已經很可憐了,況且這可是上帝定下的規矩,你連上帝的話都不聽,真是太不應該了。我一定要找我姑媽來感化你一下。再說你那麼努力工作幹什麼,難不成你想拿十大傑出女青年獎章?」
她懶得理他的胡扯,只是牽牽嘴角笑了笑。
曾經她也同樣對傅維恆每個週末留在公司裡加班,感到不可思議。沒想到後來竟也步上他的後塵,於是漸漸能夠體會那份心境。
其實並無關於努力,不過是因為寂寞。
一想到傅維恆,心情便黯了下去。
程昱舒察覺到她忽如其來的陰霾,便收了戲謔。「既然如此,你把「咪咪」交給我,我正好有空幫它洗個澡、剪剪指甲,順便做個全身美容,你去忙你的吧!回來再到我那裡去接它。」
「你不是說你最討厭做這種瑣事嗎?」
「算了吧!」他故意垂頭喪氣地說。「我早就破戒了,無所謂。」
「神經!」她笑。
※ ※ ※
下午,薛穎進公司時,坐在門口櫃檯的女工讀生立刻站起來。
「董事長好!」
薛穎對她笑了笑,立在櫃檯前閒聊幾句。「小瑤,你今年就要畢業了吧?」
「是啊!」小瑤眉開眼笑。「下個月就畢業考了。」
「畢了業,有沒有什麼打算?」她問。
「我準備插大,我一直在補習呢!」
「真的?」她點點頭。「那很好,趁年輕多念點書還是好的。我先祝你金榜題名。」
「謝謝董事長。」
薛穎走進辦公室,坐了下來。眼前的小瑤,彷彿當年的她一般。只是現在的孩子比那時的她聰明多了,起碼搞得清楚自己要什麼。
那時要不是因為她不懂得對未來做打算,而傅維恆又正好開口留她在公司,如今一切大概都會不同了吧?
她看著窗外發呆。
記得她剛從美國回來的時候,小瑤也才剛接這個位置,根本不認識她,在某個星期天來公司加班的時候,也曾天真地將她攔下來……
「對不起,請問您找哪位?」小瑤很有禮貌地問道。
她不敢置信地愣住,彷彿看到從前的她,膽大包天地把傅維恆攔下來盤問。
「我不是來找人的……」她下意識的,就照著當年傅維恆的台詞講下去。
「那您有什麼事嗎?」小瑤居然也配合得很好。
薛穎覺得她那還淌著血的傷日,又再度被灑上了一把鹽。
「你是新來的吧!我是……薛穎……」她的聲音微微輕顫著。
「啊,對不起,董事長,我沒見過您。」小瑤趕忙道歉。
「沒關係,沒關係。」她說完就掉頭急急走進辦公室。坐在久違的董事長寶座上,將雙手抱在胸前,無法抑止地發抖和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