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跑掉了。難道我真的也要輸在傅維恆的手上嗎?他又歎息。
其實,輸的人是薛穎,只有她自己最明白。
真正令她害怕的不是程昱舒會對她做什麼侵犯輕薄的舉動,她知道他不是那種人。而是害怕自己從此就會陷在他的情深意重的眼神,再不復得路。
這與她的意願相悖。
※ ※ ※
那一天,許多人都到機場去送立原。
「立原,祝福你。」這是薛穎在家裡想了一天,唯一能想出來的話。
立原要走,她也很捨不得,他是少數幾個能讓她完全不需要偽裝面對的人。雖然有很多事她心裡都很明白,但她並沒有解決之道。
「我也祝福你。」立原忽然伸手擁了擁薛穎,在她的臉頰輕輕地吻了一下。「薛穎,幸福的機會來去匆匆,你千萬要懂得把握,你知道嗎?」他看看她,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昱舒。「不要辜負有情人。」
薛穎情不自禁隨著他的目光轉向昱舒。這是她第一次注意到昱舒的眼神裡,有那麼多的言語,癡愛、憐惜、包容、等候……
不,我承受不起!
她回過頭,落下淚來。
這回面對她的淚水,立原卻沒有時間再幫她了。
「薛穎,除了你自己,再沒有人能幫助你重新活過來。」立原握著她的雙臂。
「你得自已走出來,你知道嗎?」
薛穎眼看著立原離開,終於漸行漸遠,消失在另一頭。
忽然之間覺得自己變得孤立無援。
從來沒有想到,其實是她把自己孤立起來的。
「薛穎,你還有我。」程昱舒走到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輕輕地說。
她真的開始傍徨。
※ ※ ※
雖然常見程昱舒嬉皮笑臉的,但她知道他每天白天、晚上兩份工作,跑來跑去的確很辛苦。牧場那邊他不想放,獸醫院這裡他又放不下,情勢如此,也只好賣命了。
而且他經常晚上從獸醫院回來,還先跑到她家來晃一晃,才肯下樓回家。哪怕是只說一句:我回來了。
不知是怕她不放心,還是他不放心她。
薛穎起先還會瞪他一眼,罵他兩句:「神經!我又不是舍監,也沒有到警察局報失蹤人口,你專程上來跟我報到做什麼?誰管你回來了沒?」
還真是薄情寡義。
他訕訕地說:「我來跟你講一聲,讓你知道我在家,如果你要找我的話,用力跺跺腳,我在下面就聽得到了。」
「都十點了,我還找你幹麼!」她沒好氣地說。「你別來吵我就行了!快回去睡覺吧!忙了一天,還不累嗎?」話裡終究透露出些許關心。
於是他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家去。
又有一天,很晚了,程昱舒還跑來敲門。薛穎一開門見他滿臉倦容,實在又好氣又好笑。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回來了,如果我有事找你,我會用力跺跺腳的。現在你可以回去睡了吧!」
他卻苦著臉,搖搖頭。
「我是來請你幫忙的。」他拿出一瓶推拿用的油膏來。「今天早上一隻壞牛,趁我蹲在旁邊給它打針的時候,在我的背上踢了一腳。偏偏晚上獸醫院又很忙,一隻狗被車撞了,我替它動手術,一直站到剛剛才結束,也沒時間讓我姑媽幫我擦藥。」他可憐兮兮地說。「本來我是不想來麻煩你的,可是現在我的背又很疼……」
「真的?」這招苦肉計十分奏效,薛穎聽了何只同情,簡直是心疼了。忙接下了藥。「快進來吧!」
程昱舒演上癮了,乾脆虛偽到底,假惺惺地說:「會不會太打擾你!」
這話說得實在太不誠懇了。薛穎還不至於傻到這個地步,於是瞪他一眼,道:
「那你回去好了。」
他對她笑了笑,馬上乖乖在沙發上趴了下來。
本來還想,如果他是騙人的話,她一定要給他一點教訓,例如真的在他背上踢一腳之類的,可是當她撩起他的襯衫一看,馬上覺得慚愧,實在不應該這樣懷疑人家的。
程昱舒的背上真的有一塊碗大的瘀青。她用手指輕輕觸了觸,程昱舒便像殺豬似的哀叫連連。「哎喲!哎喲!」
其實也沒有像他叫得那麼疼。
她忙縮回手,好半天才敢用油膏輕輕的替他推開瘀血。
「那隻牛為什麼踢你?你不是跟它們處得很好嗎?」
「我怎麼知道它為什麼踢我?」程昱舒笑了起來,偏過頭來看著她。「也許它只是想跟我玩呢!」
薛穎臉一紅,手故意放重些,氣道:「你還笑得出來!這樣很好玩嗎?」
「哎喲!」他慘叫。「痛!痛!痛……」
薛穎跪在沙發旁替他揉了一會兒。「這樣可以了沒?你也該早點回去睡了。」
程昱舒意猶未盡,哪裡捨得走?故意說道:「啊!你累了吧!那就這樣好了,沒關係了,雖然那隻牛踢得很重,但我想應該不會得內傷的。」他作勢要坐起來。
「哎哎……」
「什麼內傷?」她又緊張。
「你不知道啊!就是人家說的什麼跌打損傷,造成氣血不順的那種意思。以前我唸書的時候,有一個室友實習期間被馬踢了一腳,飛得半天高,爬起來之後好像也沒什麼事,可是隔幾天,他就開始咳嗽,咳個不停,後來還咳出血來,大伙這才趕緊把他送去醫院治療,結果他在醫院整整住了三個星期呢!你說嚴重不嚴重?」
「真的嗎?」她被嚇到了。「那我還是多替你按摩一下好了,可是明天你也要抽個空去醫院檢查一下,知道嗎?」
「喔!」他又舒舒服服地趴了下去。
「這邊還有一塊圓圓的疤,這是怎麼弄的?」薛穎注意到程昱舒身上的傷也真不少。「手臂這裡也有一塊。」
「喔,你說這個啊!這是給牛角戳傷的。」提起受傷,程昱舒還真是經驗豐富,尤其他整日面對的都是些沒人性的東西,如果有哪一天不流點血、撞個包,他還會覺得過分好運了些。所以現在他和薛穎談起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簡直是如數家珍。「你看!這三道是給貓抓過的痕跡。天啊,那隻貓真兇,我氣得差點沒把它的爪子給全拔了。」接著他又興沖沖地指著另一處傷。「你看,還有這裡有個洞對吧!你一定猜不到是誰幹的,我告訴你,這是我在美國一個朋友的農場上被火雞啄的。火雞耶!真是沒天理,一隻雞也這麼凶!所以那年的感恩節大餐,我特別多吃了幾塊火雞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