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舒,別這樣,你再給她一點時間,出了這些事,她的壓力也很大。」方怡如勸他。「她只是想靜一靜,也許很快就會回來。」
為什麼?薛穎,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給我甚至給你自己一個機會?為什麼只顧頻頻回首前塵,留戀舊情舊人,而不願狠狠心、一咬牙就走過來呢?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終究還是選擇一個影子?
他歎息,疲倦地閉上眼睛。
一旁照料昱舒的姑媽聽了,很是不高興。「我們昱舒為她受傷,她就這樣一走了之。這算什麼?」
方怡如只得唯唯諾諾地賠不是。
這兩天姑丈、姑媽也略微從報上得知,從前薛穎與傅維恆之間種種牽扯不清的排問。對於她有這樣的背景,他們倒是大感意外。一直以來,他們都以為薛穎是那種再單純不過的鄰家女孩,雖然她不太說話,但舉止所顯現出來的氣質教養,確是不容置疑的。怎麼看也不像是報上所暗示的那種以美色攀求榮華富貴,勾搭公司董事長的女人。
可是話說回來,以前昱舒對她百般討好,費盡、心機,她也不領情,所以害得他受了不少相思之苦,如今又為她受傷住院,而她竟然說走就走,足可見她是個無情無義的人。為此,姑媽對薛穎的印象便大為改觀。
「我看她乾脆不要回來好了。」姑媽見昱舒昏迷時念著她,醒時又為她傷神,心裡是又氣又疼,便當著方怡如的面,毫不客氣地說。「這樣無情無義、自私自利的女人,哪裡值得你為她傷心?」
「姑媽,薛穎她是有苦衷的。」方怡如忙著替薛穎解釋。
「哼!她有苦衷,那我們昱舒就活該要死……」
「姑媽!」昱舒看了姑媽一眼,示意她別再說了。
「我是為你……」
姑丈忙插嘴道:「好了,好了,他們小孩子的事,他們自己會處理,你窮嚷個什麼勁?走走走,昱舒還要在這裡住一陣,趁現在方小姐在看著他,我們去買些必用品回來。」他一邊說著,一面拉著老婆往外走。
「昱舒,你先別難過。」方怡如見他夫婦倆走了,才又開口。「我會再找機會跟薛穎好好談一談的,你只管安心養傷。」
※ ※ ※
沒有,從來沒有存心想過為傅維恆守一輩子空閨。但要追求另一份感情,一段新的人生,最起碼必須要有一顆活潑的心與原動力吧?就像昱舒那樣。
可是我沒有啊!她想。她一直覺得自己比較適合單獨靜靜地過日子,帶一些淡淡的悲傷,守著她最初最美的回憶……
現在呢?
程昱舒受傷的事嚇壞了她。仔細回想起來,當然他若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那我怎麼辦呢?她想。
我怎麼辦呢?
「喂!薛穎,你現在在哪裡?」方怡如從電話裡問道。
「波士頓。」
「哎呀,現在那裡冷得要死,你跑到那裡去做什麼?公司裡一堆事情需要你來處理,你還不趕快回來?」
她想,薛穎就算要散心,也該選個風光明媚、鳥語花香的地方才有助於心情開朗啊!在這種季節跑到波士頓,心不結冰就不錯了,哪裡還散得開?
她不答,只問:「昱舒最近還好吧!復原的情形如何?沒事了吧!」
「腦袋瓜子是沒什麼問題啦!」方怡如唉聲歎氣地說。「不過心可碎了!」
「方姊……」
「薛穎,不是我說你,有什麼事不能當面講開呢?逃避不是辦法啊!」方怡如苦口婆心地勸道。「聽我一句話,打個電話給他,就算你不知道該說什麼,至少該跟人家說句謝謝吧!你聽到了沒有?」
「嗯!」
方怡如稍微放心了。「你一個人在那裡,好不好?」
「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會照顧自己的。」
「才怪!」
還是方姊瞭解她。
結束了與方怡如的對話,她足足瞪著電話一個下午,才鼓起勇氣撥給程昱舒。
「喂!」他接了起來。
「……」聽見他的聲音,薛穎忽然覺得很溫馨。「……你好嗎?」
那頭也靜默了半晌。這個怯弱猶疑的聲音,除了她還有誰!
程昱舒很肯定,又不太敢相信地再問一聲:「……薛穎?」
「嗯!」
「你在哪裡?」他開始急急地問,生怕下一秒鐘她就會掛了電話。「你好不好?」
「嗯!」
「那就好。」然後他也靜下來。
「我很抱歉……」她指的是程昱舒因她受傷、而她卻不告而別的事。
但他誤會了。一陣暈眩,啞著嗓子說:「我知道了……沒關係……」
他以為薛穎拒絕了他。
不知為什麼,當薛穎輕輕掛上了電話的時候,竟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 ※ ※
薛穎之所以再次回到波士頓,是因為那裡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轉捩點,所以,她想走到原始的開端,重新確定未來的路。
她回到舊宅。屋主已換成一戶洋人家庭。因為好奇,她就在屋前徘徊了好幾日,她看到一個很體面的男主人,金髮美麗的女主人,和他們的十幾歲的小男孩與八、九歲的小女兒,還有一隻大狗。
那只看起來挺和善的狗,是什麼狗呢?也許是大丹還是聖伯納什麼的,這些品種她總是分不清楚。
如果昱舒在這裡,他一定知道。下次見到他要記得問一下,她想。
這時的美國深秋剛過,才步入冬天。天氣很冷,連樹梢上都掛著一層層晶晶亮亮的薄霜,天上也不時的飄下一些雪來。
薛穎每每在外頭看著別人一家一家亮起昏黃的燈,總渴望也有一盞燈是屬於自己的,在那裡,她會是個賢慧的主婦,會是個好媽媽,高高興興地張羅一家大小的起居,臨睡前還可以與親愛的先生一塊兒坐在溫暖的火爐旁邊,烤烤火,共飲一杯酒,聊聊瑣碎的家事。
可惜,現在她只是個流浪的異鄉客……
她愣愣地杵在大街上。這就是我的希望嗎?
我的希望……
那時,她總會陪著傅維恆,趁著黃昏攜手在附近散步。只是到了後來,天氣愈來愈冷,沒多久就開始下雪,出門也愈來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