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家翊,也許連他們兄弟也永遠不會相認——
「好吧,我不強迫你。」他站起身,展臂用力抱了抱莫傳宇,「等我這陣子忙完了找你吃飯,我們再好好聊聊。」
「好,我等你電話。」莫傳宇點點頭,目送莫傳奇離去,唇角微笑逐漸斂去。
* * * * *
藍靈依著地址一路來到莫傳宇開的小兒科診所。
診所規模不大,卻佈置得溫馨可愛,畫滿整面牆的彩繪,像好看的童書一般輕易吸引孩子的目光。
除了彩繪牆,還有一塊專門為幼童辟出的遊戲區,等待室裡除了柔軟的粉色沙發,還有整書櫃的童話書與漫畫。
望著眼前夢幻的一切,藍靈有些驚訝,可一路猶豫慌張的心神卻不知怎地逐漸穩定,唇角,逐漸翻起甜甜笑弧。
這是間友善的診所,如果她是孩子,也會希望到這樣的地方來看病,甚至會忘了自己是來這裡看病。
她微笑著,在值班護士的指引下來到醫生看診室。
看診室又是另一個令她驚訝的地方,不像一般醫院或診所般那樣冷冰冰,天花板璀璨的彩色星星,鵝黃色的沙發,地毯上零落散置的絨毛玩偶以及懶骨頭,在在都顯示這是個能讓孩子放鬆心情的天堂。
「莫……」看到倚牆而立的莫傳宇時,她驀地一窒,不覺將愉悅的呼喚嚥回。
那不像莫傳宇,她認識的男人雖然討厭,有時候可惡得讓人想甩他一巴掌,可從來都是笑嘻嘻的,一副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散漫樣。
但那個男人——那個正閉眸彷彿思索著什麼的男人,端正的面容陰森沉黯得卻教人看了不禁微微冷顫。
他下頷緊凜,額前青筋微微暴跳,緊緊握住的拳頭指節泛白。
她心跳一亂,下意識地要退出看診室。
也許她真的不該來,來錯了……
正慌亂想著,他忽地揚起眼簾,清銳的眸光透過玻璃鏡片冷冷朝她逼來。
她嚇了一跳,身子一僵。
他眨眨眼,有半晌似乎仍陷在某種沉思中,直到認清來人是她後,眸光逐漸轉柔,方正的嘴角一挑,又是一貫的嘲弄。
「怎麼啦?藍靈,該不會專門帶便當來給我吃吧?」
「怎麼……怎麼可能?你少作夢!」見他恢復了原樣,她胸口一鬆,亦恢復了說話的能力,「我只是在家裡待著無聊,所以——」
「所以來找我吃飯嗎?」
「嗯。」
「嘖嘖,妳不是一向最討厭我的嗎?居然找我陪妳吃飯。」他不懷好意地笑,「看來妳這女人口是心非,其實很依賴我,對吧?」
「你——」一針見血的話擊中她心中痛處,她緊緊咬牙,「你少臭美!要不是我其它的朋友都太忙,而你剛好又在附近,我才不會找你﹗」
她不該來找他的?就算一個人獨處多無聊,多寂寞,就算她害怕獨處時會想起那個不該想起的男人,也不該天真到來尋求莫傳宇的陪伴。
她不該來的!
她在心底痛斥自己。
「算了,本小姐自己去吃,免得對著你倒胃口!」說著,窈窕的身軀一轉,匆忙想逃開令她狼狽的景況。
他卻不肯輕易放過她,扯住她手臂,「等一下!」
她回眸,「幹嘛?」
「我今天下午剛好休診,陪我出去走走好嗎?」
「什麼?」
「陪我。」他輕聲道,凝望她的眼眸意味深沉,彷彿蘊著懇求。
她呼吸一停,心臟不覺一扯,「這是……在求我嗎?」
「是的,我在求妳,全心全意地懇求妳。親愛的藍靈,妳就答應陪陪我這個可憐沒人要的光棍吧,我可是寂寞難耐呢。」
又來了!他又用這種嘻笑嘲諷的口氣逗弄她了!
藍靈一翻白眼,方才滾過胸口的心疼瞬間無影無蹤。
「知道啦!走吧。」
他聞言,禁不住微微一笑,卻藉著轉身尋找運動夾克的動作掩住面上溫柔的神情。
第四章
神燈巨人:
上回我告訴你,現在因故住在一個朋友家。
我本來以為暫時放下工作的生活會是無聊的、茫然的,可卻發現原來不是。
雖然日子閒散了,可我竟覺有些開心。
遠離校園七年,我以為自己已經差不多忘了學生時代的悠閒從容,也以為自己不會懷念,可現在,我發現自己錯了。
原來能夠在早上自由隨性地看上一場早場電影還是那麼快樂的事,我可以吃著爆米花,一個人獨霸好幾排座椅,不必忍受擁擠。
原來一連賴在誠品書店幾個小時,一面喝咖啡,一面緩緩翻閱剛買來的書是那麼適意的一件事,我可以不必忙著看表,計算出自己離下一個約會還有多少空閒時間。
我還可以隨時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只要興致一來,看海、爬山,任我高興。
有點奇怪的,是我那個朋友總會陪著我。
他是個小兒科醫生,自己開了間診所,時間可以自由安排,於是經常休診半天,開車帶著我四處遊玩。
雖然我口中不說,但心底,我是感謝他的。
是他,讓我逐漸拋開最近困擾我許久的煩心事,讓我忘卻憂愁。
這真的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因為我本來,是有點討厭他的——
可最近我卻發現,自己似乎錯認他了。比方說吧,他有一個十二歲大的兒子,而我一直以為那是他對某個女人不負責任的結果。
我以為他讓她未婚懷孕,卻又不肯娶她,以致於讓自己的兒子必須成長於一個單親家庭,缺乏母愛。
可其實不是的。
那個孩子並不是他的親生兒子,是他在育幼院認養的對象。
他從在醫學院讀書時便開始認養他了,那時候,那孩子才四歲。除了每個月固定支助孩子的生活費,週末假日時他也會帶著禮物去看他。
在他買了房子後,他給了孩子一把鑰匙,允許他自由出入房子,週末時也能過來跟他一起住。
在我終於弄清楚孩子的來歷後,我為自己曾經對他的誤會感到非常抱歉。
可他只是漫不在乎地笑,就像他每回面對我時的笑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