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有自信,也期許自己永遠光彩照人,可偏偏每回在他面前,她都陰暗悲慘得不成人樣。
所有男人——除了朱霆御,全是她嘲諷不屑的對象,她笑他們總像只蒼蠅在她身旁圍繞,笑他們不具風度與內涵。她也笑莫傳宇,第一回見面時,便徹底瞧不起他亂七八糟的辦事態度,搞得一場社團聯誼悻悻落幕。
可那,似乎是她唯一能嘲弄他的一回,之後再見面,兩人的地位逆轉,她總是屈居下風。
也許這就是她這麼討厭他的原因,因為她明明不欣賞他,卻偏偏每次都得他相助。
簡直——可惡!
「莫.傳.宇。」恨之惡之的名字從菱唇中緩緩逼落,再度在她眸中燃起明亮焰火。
她瞪著從衣櫃最深處翻出來的相本。
黏貼式的相簿,貼著一張莫傳宇的獨照,他蹲在溪旁的岩石上,正手忙腳亂地試圖生火烤肉。
這張相片不知是誰照的,總之,在那場社團聯誼不歡而散後,輾轉傳到她手中。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留下,也許是照片中人慌張的模樣實在太可笑,也許她是想留下證物提醒自已千萬別再跟醫學院的呆瓜辦什麼聯誼活動。
就跟他們臉上經常架著的黑框眼鏡一般,醫學院的學生全是書獃子,除了讀書啥也不會。
只有單純又崇慕虛榮的女孩才會與他們聯誼。
而她很不幸的,便犯了一次錯……
一念及此,藍靈面色不覺一黯。
那次聯誼大概是她有生以來辦過唯一一次失敗的活動了,而這都要怪對方的主辦人——莫傳宇!
「Shit﹗」她詛咒一聲,驀地翻身下床,環視週遭的凌亂。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正打包著行李,完全敞開的衣櫃,床上一件又一件衣服,以及擱在地上的LV行李箱。
她正打包著行李——領悟到這一點後,藍靈忽地有些雙腿發軟。
雖然口口聲聲咒罵莫傳宇,雖然千遍萬遍告誡自己寧死也不求他幫忙,可她到底還是收拾起衣物用品,準備暫時搬到他家居住。
為了杜絕傳媒繼續炒作她眼朱霆御的緋聞,她竟真的打算與他扮演一對同居中的熱戀情侶……
悅耳的音樂鈴聲打斷了藍靈的自厭自憐,她來到客廳大門前,透過窺視孔辨別來人。
果然是他——莫傳宇。
他來接她了。
「喂,要不要這麼誇張啊?」莫傳宇一面打著方向盤,一面淡淡嘲弄她,「妳是去我家,不是去蠻荒非洲,幹嘛大包小包地活像把整個家都跟著搬來似的?」
「你懂什麼?」她睨他一眼,「去你那個凌亂得找不到一塊空地可以站的狗窩,也跟去非洲差不了多少了,當然要有備無患。」
「哈。」莫傳宇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沒再說話,星眸透過後照鏡銳利地凝視後方。
藍靈注意到他的眼神。
「怎麼?那些記者真的跟來了?」
「總共四輛車,來自不同的媒體。」莫傳宇微微笑,「看來妳真的挺紅的,藍靈。」
「你別開我玩笑了。」翠眉一凝,「拜託,想辦法甩掉他們。」
「為什麼要甩掉?我們不正是想要他們發現我們倆才是『真正』的一對?」
「怎麼?難道你不怕從此以後你家多了一群人站崗?」
「介意的話就不會跟妳提出這個建議了。」俊唇畔微笑加深,「何況家裡多了免費管家,稍稍忍受一些不方便也是划得來的。」
「誰說……」藍靈嗆了一下,「要幫你管家的?」
「怎麼?妳要我白白幫妳而不要求任何代價?」星眸嘲謔地望她,「世上哪有這等便宜好事?而且,妳不是口口聲聲說我給家翊的居家環境太差,我還以為妳要來幫我們改善呢。」
「我不是——」玉頰染上紅霞,「我以為你會看在我們朋友一場的份上義務幫忙……」
「嘿,別忘了,小姐,說咱倆沒什麼交情的人可是妳啊。」
「你!」她咬牙,防備地瞪視他,「好吧,既然如此,你想要什麼盡早說清楚,我可不想誤上賊船。」
「放心吧,不會要求妳以身相許的。」
他朗朗地笑,笑得她面色忽紅忽白,塗抹著銀色蔻丹的指甲整個嵌入掌心。
「莫傳宇!你最好明白開出條件。」
「小姐,我哪一回幫妳要妳報答了?」他閒閒地問,瞳眸含笑,「這麼不信任我?我就不能出於一時好心嗎?」
「你不必對我好心。」她撇過頭,「我們又算不上什麼朋友。」
「這會兒又說不是朋友了。」他沉沉說道,好看的臉龐似乎仍掛著笑,深邃的黑眸卻讓人摸不透真正思緒。
他忽然深沉的口氣令她心跳忽地一顫,遲疑了半晌,好不容易咬唇開口,「我——其實我早就想問你了,莫傳宇,你幹嘛要幫我?已經好幾次了,你讓我懷疑,讓我忍不住覺得——」
「覺得什麼?」他淡淡接口,似笑非笑,「懷疑我其實暗戀妳很久了嗎?」
「我——」她驀地回眸,在接觸他若有深意的眸光後臉頰不覺緩緩發燒,「你不能怪我這麼猜測,是你自己的行為太過莫名其妙……」
「妳說的沒錯,我是暗戀妳很久了。」莫傳宇慢條斯理地打斷她,唇角揚起半真半假的笑弧,「從第一次見到妳開始,我就深深為妳著迷,隨著時光流轉,這壓抑的情感只有愈來愈加深,壓得我整個人幾乎都快透不過氣,幾乎都無法呼吸了……」
「你別胡說八道了!」他作戲般的腔調令她又氣又惱,又是好笑,銳聲打斷他,「別以為你現在出手幫我就可以這樣任意作弄我。」
「怎麼?一個為情所困的男人正掏出他的一顆心給妳,妳卻認為對方在演戲?」莫傳宇哀歎,「可憐的我,可憐的癡情種啊。」
「你——」她忍不住噗哧一笑,明眸燦燦,「得了,莫傳宇,不必這樣嘲諷我,我知道你不可能暗戀我。」
「是嗎?妳真的明白?」莫傳宇淡淡一句,神色忽然從之前的昂揚轉為完全的平靜。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右手一轉,將車子駛下了新生高架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