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們的兒子在我手上,如果想要他平安回去的話,就拿一億元出來贖。」透過變聲器傳出的嗓音粗嘎、破碎,聽來教人無端厭煩。
堂本剛忍不住緊緊皺眉,正忙著閱讀實驗室報告的他對遭到這通不識相的電話打擾感到相當不悅,「你是誰?為什麼綁架我兒子?」他衝著電話那一頭怒吼著。
「……你別管我是誰,總之,限你二十四小時內把贖金準備好。」
「該死的!你別異想天開了!我哪來一億元這麼多錢?」
「哦?」電話對端的男人冷冷一哂,「這麼說你寧願眼睜睜的看著你兒子被撕票了?」
「你怎麼要脅我都沒用!總之,我不可能拿出這筆錢!」嘶吼完畢,堂本剛摔回話筒,接著立刻將注意力轉回實驗報告上,不浪費一分一秒。
嘟、嘟、嘟——
規律的斷線聲像最沉重的喪鐘,毫不容情地在少年腦海中迴響,他木然掛上話筒,好半晌,薄薄的嘴角驀地一牽。
詭譎的笑弧像是驚愕不信,又像一切早已在預料當中,漂亮的黑眸明明該是未脫稚氣,此刻浮移的暗影卻讓人難以理解。
「我早告訴過你,你的父親根本不在意你。」黑眸少年的身旁,另一個與他年紀差不多的少年涼涼開口,清澈的藍眸蘊著淡淡的嘲弄。
黑眸少年不說話,緩緩落下眼睫,俊秀的面容彷彿沉靜,可緊緊握住的拳頭卻洩漏了他內心的激動。
這是當然的啊,有哪個孩子會願意父母對自己態度冷淡、毫不關心?有哪個人願意自己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堂本徹——這個明明遭受至親之人忽略多年、卻還抱存一絲希望的癡傻傢伙,終究也該認清自己只是個隨時可被人取代的玩偶。
藍眸少年想,原本純真無辜的眼瞳忽地閃過一絲殘忍算計的輝芒,「怎麼?願意幫助我嗎?」
堂本徹不答,呼吸,卻一次急過一次,一回短過一回。
「看看你週遭這些實驗品吧。難道你還對自己的重要性抱存任何幻想?」
冰沁的譏嘲拂過堂本徹,他脊髓一顫,墨密的眼睫不由自主地揚起。
他不該看,不想看,不願看,卻,不得不看——
他,正身處於一座設備精密的實驗室裡,週遭的玻璃牆面,封著一個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
他們與他年紀相仿,有著同樣的黑髮,同樣的黑眸、同樣端正好看的臉部輪廓,甚至,同樣的身材體型。
他們,幾乎與他一模一樣……
不,他們就是「他」!每一個都是!
「啊——」悲痛的哀鳴驀地拔峰而起,在室內震盪迴旋,令人聞之心碎。
堂本徹身軀狂顫,伸手掩住嘴唇,卻掩不住內心的激動與眸中的迷離——
這些被封在透明玻璃裡的少年,全部都是他,都是他的替代品。
他們,是他的「克隆」(Clone),完美複製的人類。
有這麼多隨時等著取代他的複製品,他父親還需要他做什麼?何必還要特別在意他?
反正失去了他,隨時都能找到一模一樣的替代品……
一念及此,堂本徹再也忍不住嘔吐的衝動,跌跌撞撞地奔向實驗室一角,扶著冰冷的牆面不停乾嘔。
「怎樣?願意幫助我嗎?」藍眸少年透明純淨的嗓音再度揚起,像最清澄的水,靜靜流入他的心,卻在接觸他還溫暖跳動的心臟時冷冷凝結。
堂本徹覺得自己的心,在這一刻,結凍了。
「……願意幫助我教訓這個噁心的世界嗎?」
「沒問題。」黑眸,點亮幽邃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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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斯汀王國首都 聖馬可市
以黑色花崗岩與透明玻璃為主要建材的高級辦公大樓,線條洗煉,風格簡約,是首都西區最聞名的商業地標,更經常被來自各國的觀光客獵入鏡頭。
這棟摩天大樓,隸屬於哈斯汀王國新近竄起的堂本集團,除了租用給各個領域的公司當辦公室外,堂本集團的核心控股公司亦盤踞此大樓最上頭數層,數百名來自歐洲各國的員工支撐起總管理部所有日常營運事務。
另外,堂本集團旗下還有散佈於世界各地的母子公司,集團營運跨越金融、網際網絡、電子科技數個領域,而根據少數商界人士未經證實的傳言,堂本亦控制了東歐數家大型軍火工廠為數不少的股權。
這傳言,更為堂本集團增添幾分神秘色彩。
不說現在,堂本集團企業興起的過程最早是歐洲商界津津樂道的話題,因為其集團的創始人——堂本徹之所以能夠發跡,竟是憑借一場世紀離婚。
五年前,他與哈斯汀首富——梁冰轟轟烈烈的離婚震驚了歐洲上流社會,堂本徹能憑一介無產平民身份娶得擁有億萬身家的女繼承人已是奇談,更何況還能在離婚時刮得她名下一半財產。
身為華宇集團的最大股東,梁冰名下的財產可以用不計其數來形容,即使只有一半,也富可敵國。
而堂本徹便是憑藉著這樣豐沛的資金與股票,在短短五年內打造出屬於自己的商業王國,當然,能在五年內便在歐洲商界佔一席之地,他個人的才華固然不容爭議,但這促使他發跡的資金來源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哪個有骨氣的男人會在與前妻離婚後還堅持分去她名下一半財產,這樣的男人實在太有野心,太過貪婪,也太——令人瞧不起。
不錯,雖然商界中人對堂本徹霸氣與強勢的經營風格在表面上都不免敬畏三分,可在心底,卻都暗自鄙夷。
總之是從女人手中奪來的資金,就算他本人再怎麼雄才大略,也抹滅不去這下三濫事實。
而那些在商場上掙扎奮鬥多年,卻仍然默默無聞的男人對他就更不屑了——
「要是我能從女人手中騙來這麼多錢,我也能創立一個什麼什麼集團,哼!有什麼了不起?」
這樣不是滋味,又滿蘊鄙視的流言經常有意無意地拂過堂本徹本人耳畔,可他似乎並不在乎,當成微風一陣,俊挺的面容依然是一貫的冷靜,一貫的鎮定,一貫的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