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苦澀的滋味在她舌尖迴旋,正如她苦澀的心情。
再過幾天,等堂本集團掃入LR一定的流通股數,她與堂本徹將會同時向場宣佈兩大集團對LR提出公開收購。
收購價自然要比當時的股價優惠,才能引誘LR的小股東拋售股票。
而她,將代表華字針對幾名大股東進行斡旋,說服他們出讓手中持股,出讓的股數由華宇與堂本對半買入。
這看起來像是很公平的合作方式,擁有大量流動資金的堂本集團先行在市場掃貨,而與LR股東接觸較頻繁的她負責談判。
這樣的合作若要成功,需要雙方對彼此的絕對信任。
可她不認為堂本徹真能完全信任她——
一念及此,梁冰嘴角冷冷一撇。
他確實不應該相信她,也許她會試著說服一、兩個大股東出脫持股,可也會同時與IR的高階主管合作,暗暗提供他們MBO(融資買進)的資金。
在堂本集團大量收購的同時,她要LR的高階主管提出反收購,再讓他們爆發一件積壓多年的逃稅醜聞,以這枚Poison(毒藥)狠狠拉下LR的股價。
MBO與Poison是管理階層常用的反收購手段,一時片刻堂本徹可能會不以為意,為了攤平成本持續加碼進場。
而她,想抓准的就是堂本集團流動現金面臨不足的那一刻。
那一刻,她會讓原本答應出讓持股的大股東反悔,要求提高收購價碼。
華宇的董事會當然不可能同意這樣荒謬的要求,絕對會要求她宣佈停止收購,以求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的華宇集團與深陷泥沼的堂本集團——
那一刻,正是兩人決勝負的一刻。
那一刻,只過了幾天便來臨。
可出乎梁冰意料的,是堂本集團並未因此遭到重挫,他們的營運仍然正常,堂本徹依然好端端地坐在總裁寶座上。
她真不明白,照理說經過這樣的過程堂本集團應該遭遇到流動性危機了啊,一意孤行的堂本徹也該被所有大小股東罵得狗血淋頭。
可沒有,堂本集團依然風平浪靜,只有哈斯汀商界為這幾天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感到一頭霧水。
究竟怎麼回事?究竟堂本集團有沒有介入這次收購?
難道,在法蘭克福市場掃入LR的買家並非堂本集團?
「莎莉廠梁冰將得力助手喚進辦公室,急迫地吩咐,「替我查一下LR的流通股數現在究竟落入誰的手裡?」
「我已經查了,梁小姐。」
梁冰微微一愣。
「買人LR股票的買家並非堂本集團。」莎莉說道,神情嚴肅。
「什麼?」梁冰驀地站起身,明眸掩不住驚異,「那究竟是誰?」
「那些股票現在全部登記在一個人名下。」
「是誰?」
「堂本徹。」
簡單的三個字瞬間抽去梁冰面容所有血色,她神色蒼白,驚疑不定。
買入那些股票的原來不是堂本集團,而是堂本徹本人。
他——竟動用個人資金來收購LR?難怪堂本集團會若無其事了,因為蒙受損失的不是公司,而是堂本徹個人……
天!
想通了一切因果,梁冰忽地感到眼前一眩,不覺向後一倒,重新跌回椅上。
她咬住牙,十指緊緊抓著辦公桌面,纖細的身軀微微發顫。
他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怎麼了?冰,你的臉色看來很糟。」
蘊著淡淡焦急的語音驀地穿透梁冰耳膜,她身子一顫,幾乎是從椅子上驚跳起身
是他!
她瞪著來人,面色忽紅忽白。
是堂本徹,他竟然來了!在她親手設計這個圈套讓他跳落後,他竟然還主動前來探訪她,而且,那英挺的面容依然平靜如常,絲毫沒有憤怒或責怪的意思。
他……他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還能如此冷靜?那對湛幽的黑眸還是如此深不見底?
他……他——
極度的驚愕令梁冰全身血流冰冷,她瞪著堂本徹,狠狠地瞪著,試圖從他神態尋出一絲端倪,卻挫敗地發現自己依然看不透他。
「你來、來做什麼?」她連嗓音也不禁發顫。
「我來看你,冰。」他微微一笑,瞳眸流過的像是溫暖,「我帶這個來給你。」
「帶……什麼?」
「這個。」說著,他遞給她一個水晶花瓶。
修長水晶花瓶,高雅纖細,束在透明水晶裡的,是一朵艷紅玫瑰。
紅玫瑰?
她怔怔地接過花瓶,怔怔地看著瓶中美麗的玫瑰,忽地,一陣奇異的璀亮刺痛眼眸。
是——鑽戒?
扣在玫瑰綠色花莖上的竟是一枚設計流暢典雅的鑽戒?
「這……是給我的?」
「嗯。前陣子匆忙跟你求婚,沒準備好戒指,這是我特地請人設計的,全世界絕無僅有的一隻,相信比我之前送你的那只戒指特別多了。」他淡淡地笑,笑得那麼迷人,那麼瀟灑,那麼三分溫柔當中帶著七分寵溺。
她不敢相信——
「在經過這些事情後你還決定跟我結婚?」
「當然,冰。」他伸展雙臂,輕輕搭上她的肩,「你不是已經答應了我的再次求婚嗎?」
「我、我——」她瞪著他,美眸像蘊著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他,仍然那麼瀟灑而溫柔地笑著。
那是一惡魔的微笑!
瞪著他若無其事的笑容,梁冰再也忍受不住了,驀地低喊一聲,身子一側,跌跌撞撞地逃離了他的碰觸。
她瞪著他,神色倉皇而驚恐,跟著手一鬆,纖長的水晶花瓶摔落在地。
璀亮的鑽戒在泠泠清水以及艷紅玫瑰的映襯下,詭異地綻著光,那光,射入梁冰眼瞳,成了最可怕的利芒。
她感到強烈刺痛,眼眸不知不覺泛上一陣濕潤。
透過朦朧淚霧,她發現那宛如魔鬼般的微笑消逸了,他,鎖起了眉頭。
這令梁冰忽然有了勇氣開口,「我、我根本不想再嫁給你,答應、答應你的求婚只是權宜之計,我的目的只是為了能成功陷害你——」她握緊雙拳,容包發白,嗓音發顫,「你明白嗎?你懂嗎?我根本不愛你!我……早就不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