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男人驚呆了,不知所措地望著她。
她要他們「叫」長官過來?「叫」他們一向又是崇仰又是敬畏的長官過來?
怎麼可能?他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如此命令他的長官啊。
可燕琉彩卻敢。
「叫他過來!」她尖聲命令,嗓音瀕臨歇斯底里,「告訴他我不會離開這裡一步的。」
「是、是,小姐。」她強硬的氣勢終於迫使男人軟化,他點點頭,取出手機撥號。
令他意外的,一聽說燕琉彩在雨中大發脾氣,他的長官二話不說便掛斷電話,急急趕來。
他按下通話結束鍵,有半晌時間只是愣愣瞪著手機發呆,接著,微微茫然的眼眸才回到燕琉彩身上。
望著面前容色蒼白,卻倔強地抿著唇的女人,他心底忽地掠過一陣新奇的感受。
看樣子,他的長官是真的很在乎這個女人,而她,也是他見過唯一不怕他長官、甚至敢責罵他的女人。
他想著,不禁微微笑了。
不知怎地,知道那個氣勢傲人的長官居然也有弱點,他竟覺幾分好笑,而且,也淡淡感動。
不錯,感動。
因為這表示他──終究也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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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不是個人?你怎麼能這麼做?」
在醫院庭園裡的玻璃花房裡,充滿憤怒的尖銳質問拔峰而起,瞬間刺痛路西法的心,他握緊雙拳,強迫自己凝定不動。
「怎麼回事?琉彩,妳怎麼了?」他伸出雙手,試圖定住燕琉彩顫抖不斷的肩膀,「怎麼情緒這麼激動?」
「到了現在你還想裝傻?」她恨恨瞪視他,用力甩開他手臂,「告訴我,這件事是不是你派人做的?」
「什麼事?」他先是不解地蹙眉,數秒,藍眸驀地深沈,「這麼說,妳已經知道了。」
「你──」她倒抽一口氣,明眸掠過激動,不信,憤慨,哀痛,交錯複雜的情感折磨著她的心,同時,也折磨他的。
他緊緊咬牙,「我早告訴妳,我會毀了所有研究克隆的人,何況他在公眾場合公開鼓吹複製完美人類,我饒不過他!」
複製完美人類?
有片刻時間,燕琉彩腦海一片空白,接著,她才恍然明白他指的是Peter Anderson。
這麼說,那件事真的是他幹的了?
「是你……派人在會中暗殺Anderson?」
「不錯。」他挺直肩膀,堅定地回應。
他沒有錯。就算他的天使眼中閃過激憤的譴責,他也不承認自己做錯了。
「你……怎能如此毫不以為意?不錯,我也不贊成他鼓吹的理念──但你怎能因為別人不遂你的意就任意殺人?」她高聲喊,「你以為自己是誰?正義使者嗎?」
「我永遠不會說自己是個正義使者。」他沉沉地,眸中泛起的冷意令人心寒,「就算世人認為我是魔鬼也罷,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你不在乎?」燕琉彩瞪視他,眼眸忽地氤氳酸澀的迷霧,她哽著嗓音,「因為世人都對不起你,所以他們怎麼想,都與你無關對吧?」
「他們無情,我何必有義。」
「你──」她直直瞪他,感覺胸膛一顆心正逐漸下沈,體內的血流亦逐漸冰冷,「那Sam呢?因為他也主持複製研究,所以你便派人開車撞他?」
「Sam?」他蹙眉,「妳指仲村英樹?他怎麼了?」
「他怎麼了?你竟然好意思問我?」她伸手撫額,唇間吐逸一串蒼涼沙啞的聲音,彷彿是笑,卻更像哭。
路西法聽著,心臟一陣陣抽疼。他忽然有股衝動想展開雙臂擁住她,將她輕輕抱在懷裡好好呵護,好好安慰。
可他終究沒這麼做,因為他知道她不會接受。他只是直直望著她,望著她逐漸被淚水佔據的容顏,藍眸幽邃深沈。
半晌,她終於揚起眼眸,「他出車禍了,讓人開車碾過。」
「而妳懷疑是我派人幹的?」
「我懷疑?」她瞪他,咬住下唇,拚命想忍住哭泣,哽咽的泣聲卻依然不停地逃出喉間,「不,我不是懷疑,我認為就是你做的。路西法,是你!對不對?是你派人故意開車撞他的,對不對?對不對!」
凌厲的嗓音宛若喪鐘,將路西法狠狠推向地獄。
他怔立原地,瞪視著悲憤地質問著他的燕琉彩。
「告訴我,是不是你做的?究竟是不是你?」
銳利的薄唇忽地劃開冰冷笑弧。
「是又怎樣?」他冷冷反問。
他早就在地獄了,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沈淪了……
「你……怎麼可以?」她不敢置信地望他,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像秋風中簌簌飄下的落葉,既傷感,又無助。
「你……怎麼能那樣做?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他是我……是我──」她說一頓,雙手覆住臉龐,悲痛地哭泣。
他替她接下去,聲調毫無起伏,「明明知道他是妳喜歡的人,對吧?」
燕琉彩驀地放下手,眸中燃起兩道烈焰,與淚水融成炙烈的傷痛,「是的!我是喜歡他!你明知道我一向那麼仰慕他,那麼欣賞他!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卻還──」她忽地上前,舉起雙拳搥打著他堅硬的胸膛,「你是我的朋友,卻這樣對我喜歡的人!你怎麼可以?怎麼能這樣絕情?」
路西法不說話,任由她擊打著胸膛,任由她宣洩滿腔怨恨。他定定站著,藍眸漠然直視,望向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路西法,你好過分,真的……好過分──」燕琉彩停下動作,顫抖的身軀緩緩滑落,雙手無力地攀著他腰際衣襟,「你究竟想怎麼樣?還要……傷害多少人才夠?路西法,路西法──」她揚起寫滿沈痛的容顏,「我知道你很恨這個世界,恨那些研究克隆的科學家,可是你──能不能停手了?求求你,能不能……」
「我不會停手的。」他截斷她,清冷的嗓音像來自另一個世界,遙遠得令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