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入境室前,她明明帶著醋意,卻面無表情地嘲弄他道:「她們代表的好像是你受歡迎的程度。」
陶健方只睨了她一眼。「不要讓我誤以為你在嫉妒。」
「情婦連自欺的情緒都不應該有,更何況嫉妒,更何況,是一個已經慘遭GetOut的情婦。」
「天!你的樣子真冰冷。」
這已是他最近第二度數落她的冰冷與缺乏溫度,而既然他老嫌她冷,那麼她又有什麼辦法單方面的去維持愛的溫度?
「我有溫暖的理由嗎?」她叛逆地挑起眉,但眼底突然激升的水意,迫她很快地低垂眉睫。「我想,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我還是往另一邊走吧!」她朝他很做作的哈腰鞠躬,卻半點都不做作的對他說出肺腑之言。「反正人生不論輸了什麼或贏了什麼,還是免不了終須一別!」她低喃,掉轉身,就這麼走往出口的另一個方向。
原以為,她和陶健方到這裡就算「交易」取消,套句流行的術語,他們玩完了。可是連她也沒想到,就在陶健方婚禮的前三天,一件跌破眼鏡的事情發生了。
那一天,是她從機場和大陶分道揚鑣,並趁陶健方尚未回到公司之前,抵達辦公室遞出辭呈之後的第三天。
辭呈批准前,她還有一個禮拜的特別假可以休完,所以她決定回到她的母族部落,說是療傷止痛也無妨,說是休息過後,尋找再出發的力量也可以。總而言之,她回到她大隱於山林的故鄉,陪伴身為頭目卻對部族的失落一直感到無能為力的Dama(原住民語:父親)過了幾日雋永而忙裡偷閒的日子。
每件事情的發生都有脈絡可尋(或者該稱之為導火線),這件事也不例外。
那一天的大白天,依娜的堂妹答娜的未婚夫耶達到家裡來了幾次,吵鬧著說已經有好幾天找不到未婚妻。
依娜要求他冷靜,要求他稍安勿躁地勸了好幾次,可是那夜耶達喝了點酒,借酒裝瘋的當著頭目(指依娜父親)的面,數落答娜的不是。他痛罵她賤人,讓他帶綠帽子,他還指名道姓,說答娜的姘夫是部落下去那個小鎮裡住著的某個瞎子,姓葉,是答娜的僱主。
依娜的父親似乎聽說過這個姓葉的,他低聲告訴她,這個瞎子全名「葉騰」,是個無所事事,每天黃昏都會在山坡上吹口琴的傢伙。聽說,他的吉他和鋼琴也彈得不錯,歌聲清亮的幾可媲美他們原住民。
到了夜裡的七、八點,族人還是遍尋不著答娜,耶達不聽族人的勸,怒氣沖沖地抓起棍棒便往小鎮衝去,依娜機靈,緊跟在後。
「我去勸勸他。」依娜朝自己的父親丟下一句話。
沿路,她和耶達講理,可是他完全聽不進去。依娜算相當瞭解自己堂妹的個性,也許因為還年輕,她總是有點顯預和不滿現況,更糟的是年紀輕輕她的父母便逼她和耶達訂婚。她私底下告訴過依娜好幾次,她不愛耶達,她嫌耶達不夠英俊又暴躁易怒。
依娜認為答娜不至於真有那個膽敢背著家人或未婚夫和外人亂來,但答娜數落耶達的缺點倒真數落對了,他真是夠浮躁,夠火爆。
才來到一幢離小鎮還有點遠,卻路燈通明、雅致扶疏的綠色小屋前,他連門鈴也沒按的徑往裡面闖,怪的是,這個名篇「綠屋」的屋子的屋主大概沒有隨手關門的好習慣,耶達不但衝進大門裡,連一間應該是主臥室的門也應聲就開。
看見床上一對正相擁而憩的男女,也不分清紅皂白,耶達高吼了一聲,掄起棍子便想棒打鴛鴦。幸好依娜機警,及時揪牢木棍的後端。
她叱喝道:「耶達,你冷靜一點。」
「不要阻止我!」耶達瘋狂地使力,狠狠地咒罵。「我要痛揍答娜這賤女人一頓。」
床上的男人很自然地護住女人,但一陣摸索之後,檯燈才被扭亮!室內才算通明。
「你是誰?為什麼在我的屋裡撒野?」是個頗字正腔圓的男聲。
依娜終於看清「葉騰」,這個留長髮的瞎眼男人真是英俊的驚人,他甚至比陶健方還俊(其實這兩個男人很難放在一起比較,若說他們要有什麼相似之處,那只有兩個字足以形容:矛盾。是的,矛盾。陶健方外表溫雅,卻矛盾的擁有犀利的領袖氣質,葉騰外表狂野,卻矛盾的帶著內斂的遁世氣質——唉!早決定回部落之後不再去想起陶健方,怎麼鬼迷心竅了般地拿他和別個男人比較起來了呢!),從他的口音,一聽就曉得他不是本地人。
他和耶達有來有往的對話了好一陣子,耶達的火氣又冒了起來,再度使力要揮出棍棒,就在依娜快抓不住棍端時,那個一直悶在被單裡的女人開口了,一聽聲音,依娜就鬆了口氣,知道她絕不是答娜,更看清楚那個長髮垂肩,一直澄清自己不是答娜而是何旖旎的女人——天啊!何旖旎?真的是何旖旎?在葉騰「床上」的女人是何旖旎?陶健方一直在大肆吹噓的純潔未婚妻?
依娜自以為幻聽的自問了好幾次,又自以為幻覺地猛眨眼猛瞪眼的盯著床上的女人看了好幾次!天哪!「她」真的是何旖旎?
看清楚不是答娜,耶達靜了下來,氣焰消失了,只剩一臉的茫然和畏縮,反倒是依娜不自覺的低喊:「何旖旎?!是嗎?」
何旖旎似乎認出她來了,一臉錯愕與恐慌。
依娜也是的,她根本沒有心理準備會在這個山間小鎮碰上陶健方的未婚妻,更遑論碰上這樣的場景,活像捉姦在床。
真是荒唐!依娜朝自己苦笑了一下。也不願令何旖旎太過難堪的拉著茫然失措的耶達,疊聲道歉,疊聲退出葉騰的屋子。
回到部落,耶達因自己的莽撞而羞愧不已,依娜卻整個思緒繞著剛剛無意間撞見的那一幕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