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凌海芃走動時,她某樣奇異的動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雖然她穿著長及小腿肚的圍裙,但她一腳高一腳低墊步走過地毯的吃力表情,沒有逃過他銳利的眼睛。
老天爺!這是徵信社疏忽沒向他報告的一點,她是個「跛子」,一個雖不必拄枴杖,走起路來卻會一瘸一瘸的「跛子」!
老天爺!他突然有想大笑的感覺。他兒子的眼光果真特殊,特殊到令人不敢恭維!而凌海芃的跛腳,讓他感覺自己又多了一項籌碼,他認定自己已勝券在握!
她站定在他桌前時,唐秉文決定先給她一個下馬威。「平常,人家都叫我「唐董」,而不是「唐先生」,門外的牌子,掛著一清二楚的「董事長室」,麻煩凌小姐往後以此相稱!」
她起先似乎有點被這個下馬威給愣住了,但數秒之後,她面露奇異微笑,不畏不懼的說:「「董事長」,的確是個權威之至的名稱,但就我所看,有董事長頭銜的人可不一定「懂事」,「懂事」的人也不一定有董事長頭銜!不過如果你堅持用這個辭彙來「提升自我」,那麼我尊重你!」
確實厲害,她接過一招,而且接得漂亮,猶如她那句特意強調的「提升自我」,不啻是在嘲弄他「膨脹自我」。
唐秉文開始對眼前這個年輕女孩刮目相看了!他沒想到一個外表是全然弱者姿態的女子,言詞會如此犀利世故!果真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古人說「兵不厭詐」,不過唐秉文倒冒起了不和她玩文字遊戲的念頭,他簡潔的請她坐入辦公桌前那張秘書特別準備的會客椅,他不打算請她入會議廳旁的會客室,旨在提醒她——她並非寰宇重要的客人。她入座後,他發覺她的姿態沒有一般年輕女孩的矜躁,反而有一股沉穩的優雅。待她坐定,他單刀直入的問:「無事不來,凌小姐你自稱是我唐氏一門未來可能的兒媳婦,算來倒是自信滿滿,說吧!開門見山的說說你今天的來意!」
唐秉文的毫無迂迴倒真又嚇了海芃一跳,不過在來之前,她已模擬過許多可能的突發狀況。說真的,以她一向膽小,不太愛面對長輩的個性,要她自動自發來見一個孫梵的父親已經很夠艱難的了,更何況孫梵這個父親是如此的「不凡」。但為了孫梵,她不得不硬著頭皮,來這裡奮力一搏,看看能不能找到扭轉她和孫梵愛情生命的轉機!可是截至目前為止,轉機不多,危機倒是重重!
「不!」海芃苦笑。「就因為沒有自信滿滿的理由,所以我才用「可能」這兩個字,而我,今天的確是為孫梵的事的!」
「哦,是嗎?孫梵有什麼值得你操心或困擾的事嗎?」唐秉文幸災樂禍的微笑以對。
「剛剛,唐先生——抱歉,是唐董,你要的開門見山,那麼我就不拐彎抹角的說話了!前人說「虎毒不食子」,就現代人來說,對子女的呵護照顧較諸別人更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就不懂,為什麼你這個做父親的卻這麼不擇手段的和外人串通且急於毀壞自己兒子的前途呢?」坐直身體,海芃直視唐秉文,嚴肅的問著。
「你是指我毀壞了孫梵的前途?」唐秉文反問。
「難道不是嗎?你唆使暴力介入他的舞蹈工作室,讓他無法繼續教舞,這不但毀了他賴以為生的工作,相對的也破壞了他生活的重心與快樂,他是如此熱愛教舞這份工作啊!」海芃慎重的指出。
「就我看來,他教舞根本是不務正業,而他如果回到寰宇並立刻娶徐氏的大小姐,他才真是保住了「錢途」與「前途」!」唐秉文根本不想把凌海芃的話當一回事,他銳利的盯著她,頗不客氣的說:「至於你,凌小姐,我正在想,你今天來的目的大概不僅止於為孫梵的權益請命,我想你今天來的最大重點,該是為你自己的利益請命吧?」
利益?什麼利益?海芃有點迷糊,直到唐秉文由抽屜中抽出一本薄小的支票溥,直到他開口用生意人的精明與冷漠問道:「凌小姐!說吧,要多少錢你才肯對孫梵放手?」海芃恍然大悟,原來,唐秉文把她當成道地的淘金女孩了,可笑的是——她像嗎?她長得既平凡又瘸腳,除了對孫梵的愛及孫梵對她的愛,她幾乎是沒什麼條件的女孩子!她萬萬沒想到,唐氏寰宇企業的大老闆竟會如此抬舉她?還需要動用支票來打發她?
利益!利益!海芃再次打心底哀歎及不屑起這些大商賈凡事只著重眼前利益的行為。她今天主動來寰宇要求會見唐秉文,確實是一種極其大膽又不自量力的行為。她是想看看能不能在和徐姍姍的賭約之外,為孫梵和自己的愛情掙出另一片空間的。可是就她剛剛進寰宇大樓之後以及眼前所受的待遇——包括差點吃閉門羹及在外廳等候大牌的寰宇負責人唐秉文將近三個鐘頭,且過了午餐時間仍得餓著肚皮在這豪華氣派的辦公室裡像只小老鼠般忍受羞辱看來,她想扭轉唐秉文剛愎自用的價值觀簡直是難如登天,癡人說夢了!
瞪著唐秉文壓壓右手邊的支票簿及握在左手邊等著她說出數字的名牌金筆好半晌,連一向生活單純的海芃都能洞見這個身份地位顯赫的中生代企業家的姿態是嚴陣以待的;他彷彿在等待,也是在提防她獅子大開口!
「您的大方真教人心動!」海芃不知該哭或該笑的揉揉額頭,用年輕的天真,直言無諱著:「只是您的支票對目前的我而言,並不具備太大的誘惑力,因為我一直相信——情感的力量遠勝過金錢的力量!」
「年輕人總是感情用事!可能沒有人能否定金錢的萬能,就如同沒有人能否認人們在追求金錢時那股瘋狂的利慾力量,正是社會進步的原動力一般!」唐秉文乾笑著,很理所當然的反駁了海芃的說法;他認為,她若不是天真過度便是虛偽過度,前者是可笑,後者則需要提防了!他開始更審慎的觀察她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