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了,就算你現在開始挖地洞,你也來不及往下鑽了!」海蘭像個小女孩撫掌而笑!
「天啊!你就別再老王賣瓜,自賣自誇了!」海芃苦笑著搖頭提醒:「你還沒聽仔細剛剛孫梵說些什麼啊!他提起另一個女孩子呢!你可得小心防範他負心或變心哦!」
海芃這段話純粹是玩笑兼自嘲的,可是她沒料到姊姊海蘭卻突然臉色丕變,她蒼白著臉,愣了一下,然後慌張的,像在和她據理力爭的朝她狂亂喃道:「不會的,孫梵不可能會變心的,他絕對不可能對我變心!」
「你不會對我負心、不會變心、對不對?哦,我不要再體會一次那種椎心的痛了,我不要!我不要!」海蘭轉向孫梵,瞬間涕淚縱橫,她摀住臉龐,歇斯底里的低嚷。
「不會,我絕不會再讓你承受那個!」孫梵抓緊哭泣不停的海蘭,溫柔的把她擁入懷中安慰、低哄。
海蘭突兀又戲劇化的轉變,讓海芃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的楞在一旁?和姊姊共同生活那麼多年,海芃沒有想到一向溫馴大方的姊姊會禁不起這種玩笑,會在孫梵面前表現出這麼激烈的感情態度,而在孫梵和海芃眼光交接時,孫梵轉為冷淡莫名的指責眼神,讓海芃的心畏縮了一下。
她吶吶的出聲道歉:「姊,我只是開玩笑,對不起!」
「你什麼都不懂,你根本就不該開這種玩笑!」孫梵犀利的指責。他的手掌扔輕撫著海蘭的背脊,海蘭的眼淚已稍微收斂,但仍抽搐!
海芃知道自己大概碰觸到姊姊的傷口了,可是她仍不懂自己錯在哪裡?是不是戀愛中的男女都承受不起這種玩笑呢?而孫梵保護姊姊的那種姿態,讓她感動也覺心痛!
時間似乎被室內的尷尬僵住了,不知過了多久,姊姊才由孫梵的胸口抬起頭朝她說:「海芃,不干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好!」然後她掉回頭,癡癡望著、緊緊瞅著孫梵。
小店內仍是無聲的尷尬,海芃無意間抓住了孫梵的視線,好古怪,他面對姊姊的表情是柔和溫潤的,可是他的眼神卻是渺遠淡漠的。
海芃心中有許多迷惑??br />
不久之後,他們如來時般突然的告辭,也帶走了空氣中的尷尬。
愣愣的注視他們的背影幾秒,海芃瞥見了仍放在桌上的那兩束天堂鳥!她再次衝動的,一瘸一瘸的追上他們,把花一人一把的塞入他們懷中之後,氣喘吁吁的說:「我知道我開錯玩笑了,請原諒,也請再次接受我的祝福!」
海蘭姊姊眼眶雖仍紅著,但靦腆微笑著接受那花束,孫梵卻是一臉震驚的瞪視著她被長裙遮蓋著的雙腳而忘了接過花束!
她由他的神情知道,他驚訝於她是個跛子!可是,那又如何?反正跛的不是海蘭姊姊!她把花塞進孫梵的懷中,勇敢的微笑著重複:「請接受我的祝福!」
之後她轉頭,抬頭挺胸,一腳高一腳低的走回店裡!她覺得自己真的好笨拙,可是她必須抬頭挺胸保持尊嚴,因為她一向痛恨別人投注在她身上的悲憫眼神,尤其當那悲憫是來自孫梵時,她更受不了!
回到小店內時,孫梵和姊姊已經走遠了!她乏力的坐回那張搖椅裡,感覺像突然的被掏空了一切!
她托著頰,漫無意識的注視著那幾盆已開出青紫與白色細碎花瓣的鑲邊野繡球。
回想到姊姊剛剛哭泣的神情,海芃心中的迷惑加深,姊姊似乎曾遭遇過什麼事?一件她不知道的事?否則以姊姊的個性,她絕不會為了變心負心這種字眼而歇斯底里、呼天搶地的。姊那句「我不要再體會一次那種椎心的痛」又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孫梵以前負過姊姊?
是有可能,姊姊看來是那麼乖巧柔順,孫梵卻是個難以捉摸的男人。好奇怪,她有股隱約的不安,她覺得孫梵表面雖對姊姊呵護備至,可是他看著姊姊的眼神卻不包括愛情,這是一種直覺,女性的直覺!
姊姊真是愛慘了孫梵吧?否則以姊姊那種大家閨秀的纖細個性,她是不可能隨隨便便和一個男人上賓館的!
一切似乎沒有想像中的簡單!可是,想這麼多又有什麼用呢?愛情並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這麼簡單啊!如果,連姊姊那麼美麗可人的女孩都無法抓住孫梵的心,那麼她這種瘸了一條腿的人又有什麼指望呢?
撥弄著鑲邊野繡球那有細鋸齒、帶乳白斑紋的葉綠,海芃再次淒迷的想著:這樣也好!天堂鳥有天堂鳥的築夢天堂,而青鳥也有青鳥的隱密窩巢!就讓姊姊去操孫梵的心吧!
而她,唯一該做的事是——告別十七歲那一年秋天的初戀!
第二章
原本,凌海芃以為在那個黃槐花瓣漫天飛舞的午後,她就該結束她十七歲的初戀了,可是事情的演變,往往超出想像之外。
一個禮拜之後,孫梵請海蘭代轉了一張邀請卡給海芃,他邀請她去參加他們朋友間的一個小聚會。
而為了那天姊姊在花店裡哭泣的突兀事件,這一個禮拜以來,海芃和海蘭在家偶爾碰面時,總是感覺有些許的尷尬與不自然。有時,海芃也有想試探孫梵和姊姊之間實情的衝動,可是最後她都不了了之,她害怕這些憋在心裡的問號一旦出口,會傷害了姊姊,甚至會讓姊姊對她產生誤解。有時,海芃也相當感慨做姊妹做了那麼久,她們的生活卻一丁點兒交集的地方都沒有,她們也不曾深入瞭解彼此,或分享彼此的生活!
孫梵的邀請大概是她們姊妹間的第一次交集吧,海芃並不否認孫梵的邀請令她感覺意外與驚訝;只是她打心裡想婉拒這次邀約;一來,她不想再和孫梵做任何層面的接觸,因為經過幾天來的心情沉澱,她發現要求自己遺忘一個曾經思慕那麼多年的人並不容易;二來,她不認為她能適應姊姊和孫梵他們的圈子——自卑和自尊又是第一因素——如她所想,比擬自己是只不起眼又跛腳的青鳥,她害怕自己一旦誤闖天堂,那結果大概只會是格格不入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