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裡的空氣,確實比舞場內的空氣可人多了!少了人群擁擠,多了她永遠能坦然相處的花草樹木,她感覺輕鬆寫意!花園內除了她,好像空無一人!聲色的場合的確比較引人入勝吧?!可她還是寧願選擇與花草樹木為伍,因為她雖自嘲是只跛足的青鳥,但她終究是只喜歡與隱秘和自然為伍的青鳥。
這是一個好花園!海芃自在的晃動著皮包邊走邊想著,園內花木扶疏,所有的植物的生長都相當井然有序,美麗茂盛。
在花園中漫遊了一圈以後;海芃感覺足部有些微微發疼,這是車禍的後遺症!她選擇了一株離門邊較遠、枝葉長得頗茂密的黑枝樹倚靠著,脫下穿了太久的鞋子之後,她交抱雙臂,挑了個較舒適的姿勢,斜倚在樹幹上透過樹隙仰望夜空。
孤獨對她而言的確是較好的選擇,雖然有點寥落,可是至少不容易受傷,只是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就會為那個人——那個她單戀了許久的人悸動啊!
忘了吧!她告訴自己忘了孫梵,忘了那個用許多憂鬱及款款深情在唱著「青鳥之愛」的孫梵!忘了吧!忘了吧!她淒迷的想著並不自覺的喃喃念著。
「你想忘了什麼?獨自在花園裡夜遊的小女神!」
突兀出現在她身側的窸窣聲讓海芃不由自主的寒毛直豎,可是一聽出那並不陌生的男聲,她稍稍放鬆緊繃的神經,瞇著眼,看向聲音出處。沒錯,站在她身惻的就是孫梵——她正一心努力遺忘的人!她不知道他怎會一聲不響的出現在這裡?
驚魂甫定後,她靜靜的陳述:「你——似乎很喜歡嚇唬人!」
他走近她幾步,也很沉靜的陳述:「而你似乎很容易被嚇唬!」
「不對!我一向不膽小!」海芃搖搖頭強調。
「你只是在面對我時才膽小?!」孫梵反問。
透過樹隙間微明的天色,海芃可以看見與她僅有一臂之隔的孫梵的面無表情,她搞不清楚他剛剛那句話是肯定還是疑問的?但他的確不是個膚淺的男人,他輕易就看穿了她的膽怯,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概」還看不出來她在膽怯什麼!
我必須小心的應付了!她想。沉默的斟酌了幾秒,她才亦真亦假的承認:「面對你時,我的確是較膽小的,像今天,我就滿心虛的!」
「為什麼?」
「因為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卻沒有帶生日禮物來!」
她的回答,似乎讓他愣了一下,他咧開嘴微笑著說:「我也沒有請你吃蛋糕啊?你又何必介意有沒有帶生日禮物?」
「那是起碼的禮貌!」一提到禮貌,她就聯想到自己僅穿著絲襪的腳丫,她慌亂的用腳摸索著鞋子的方向,一邊掩飾尷尬的說:「姊大概是忘了告訴我該準備生日禮物!她有時候很迷糊,可是她心腸很好!」
「應該是吧!」他心不在焉的答,卻突兀的蹲下來,在草地上摸索了一陣,然後提起手,抬起頭問她:「你在找這個嗎?」
真是丟人?他手中正提著那雙她用腳摸索了半天的銀白色低跟皮鞋!她有點著急的趨前一步,伸出手想奪回鞋子!他敏捷的往後蹲跳了一步,把鞋子在手中揚了一揚,說:「讓我為你效勞吧!」
他在做什麼啊?難不成他是在建議要幫她穿回鞋子?他該不會是瘋了吧?他和她什麼都不是,他怎能——
可是,他和她對視的眼神是很執拗的,一種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執拗。海芃不懂他是何居心?只是這場對峙注定要失敗的人是她!她先垂下睫毛,等待他的下一步行動!
他單膝跪地,先抬起她正常的那腳套上一隻鞋,放下後再抬起她有點萎縮的另一隻腳,他輕輕揉著她的腳板,聲音粗嘎的問:「腳是怎麼弄的?」
她縮了一下,想抽回腳,順便抽回這種奇怪的親匿感覺,但他又穩穩的抓著她的足踝不放,等待著她的答案。
許久之後,她才腦筋紊亂的回答:「車禍!」
「多久以前的事?」
「幾年以前!」她含糊的答。他持續在她足部揉撫著,她逐漸的放鬆且漸漸陶醉在其中。
「你聽過灰姑娘的玻璃舞鞋這個故事嗎?」他倏的仰頭,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問:「如果這一隻鞋合腳,你希望成為什麼?」
我想成為一隻你終身難忘的青鳥——
這句話差點衝口而出!不過她沒有笨得讓這句話出口,反倒是眼淚有點奪眶而出,她再次垂下睫毛掩飾眼底的神情,她有點自暴自棄的苦笑著道:「我還能要求成為什麼?頂多,成為一個跛足公主罷了!」
對她的妄自菲薄,他不置一詞,他只沉默的幫她套上那只鞋子!然後立起身,很堅決的問她:「你想不想跳隻舞?我教你!」
海芃驀的瞪大眼注視他,心想:你瘋了!他大概真瘋了!要不就是哪根筋短路了!不然,他今晚所做的事,為什麼都那麼匪夷所思呢?
「別用那麼怪異的眼光盯著我瞧!」他微笑,像在對待一個小妹妹般的輕撥她的髮梢,「我曾經有一個學生,她跛得比你更嚴重,可是她還是很勇敢的來找我學舞,她學舞的原因很簡單,只因為她想和她所愛的人共舞一曲「華爾滋」!」
「很感人的故事!」她眼睛亮晶晶的問:「她後來成功了嗎?」
「算成功了!她雖然不能學習較艱難的舞步,但至少她真學會簡單的華爾滋了!」
「她真有勇氣!」她滿臉欣羨。
「就我觀察,你應當是個比她更有勇氣的女孩子才對,聽!屋裡正播放著『藍色多瑙河」,這是一首很美的華爾滋舞曲!」他側身傾聽了一下,然後不由她拒絕的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攬住她的腰,他在她耳邊低語:「來!很簡單,我會帶你,你只要跟著你身體的節奏和心跳的感覺走!」
孫梵說得好容易:撇開她是個跛子不談,光他靠她這麼近,近得能聞到彼此的鼻息、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就足以使她忘了該如何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