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似乎某種他不想有的情緒也正困惑著他。「因為……我不想妳年紀輕輕的便枉死在仇家兄妹的手上。」稍後,他淡淡的答道。
楚天漠還是沒有交代清楚要她改名換姓的原由,花祈知道仇家幫的寨子就這麼點兒大,一有風吹草動,她極快便能得知,但突然間,她發覺自己並不特別在乎更不更改姓名、不在乎是否繼續失憶,她唯一在乎的是--楚天漠關心她,真的關心,即使他表現的方式是那般的冷硬!
「助我逃走,助我逃走你便毋需背負我這個包袱,也毋需擔心因我而得罪仇家兄妹。」她懇求的看他。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楚天漠下顎的肌肉緊繃。「姑娘,切莫忘記,妳是俘虜,不是包袱。至於仇家兄妹,我不怕得罪。」他的話語似冷風刮過。
花祈連著幾日所感受到的恐懼和憤怒又回來了。「是,我是俘虜,所以你打算眼睜睜的看我像牲口般的被賣掉?若真如此,那日前你又何必作假演那齣戲來救--」
他迅速摀住她嘴,掩去她不覺高亢的音浪。「難道妳希望自己如同碎布娃娃般的被遞來遞去?」他瞪視著她,厲聲低問。
「正因為不想……」她的聲音逸去,絕望地閉了閉眼,已經明瞭說再多也無法改變他是土匪,而她是俘虜的事實。
她不想哭!尤其是在這個冷硬的土匪面前,然而,逃脫與求助無門的挫敗像漫天大雪般朝她迎面覆蓋,幾乎將她掩埋。
當淚水墜下她的頰畔時,他碰觸她的下頷,看起來欲言又止,他有自己的戰爭,不論是內在的,或是形諸於外的,她知解。
而她洞悉與絕望交雜的眼神,終於逼出了他的感情!
他俯下頭,粗暴的將她的頭壓向他,粗糙的鬍子刷上她的下巴,剛強又柔軟的唇與她相觸,他的舌推進她的牙關,他的吻正如她所想像的深刻且饜足,她沉浸在他的力量中……
之後,她想起了他是個亡命之徒,而她是個犧牲者的身份!她硬生生地將唇扯離,頭撇向一側,裝出不屑、厭惡的表情。
他以手再次托起她下顎,強迫她的視線迎向他,讓她正視他眼底渴求不滿的悒鬱與挫折。
稍後,他才慢慢鬆開她,允許她別開目光,但堅實的手臂卻將她纖瘦的身軀往自己胸前兜得更緊,彷彿是一種替代性的懲罰。
她默然無語,因為曉得求他已了無肋益,他根本不肯扭轉她的命運,原因是,他早在命運之中扭曲了自己!
決定不再給他機會看穿更多了,她決定要再找其它的機會逃走。
他們就是這樣各懷心事--似兩隻帶刺的豪豬,兩去遙遙嫌沒寄附,依依相靠又嫌不舒服--,勉強的偎著彼此,直到更漏,夜殘!
那已算是昨兒個夜裡的事了,至於天光亮晃的今日,花祈早就不敢奢望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如她所料,一早她就從被擄來那些女子驚恐交加的耳語中,聽聞了仇家幫更多駭人的事!
這班土匪才剛吃飽,也顧不得讓被擄的人先墊墊肚皮,就將所有的女子集中在一起,開始逐個盤查。
仇英問到花祈之前,花祈已約略曉得為何仇家兄妹一大早便如噴氣的馬般鳴嘶個不停,原因是出自仇英手上的那張告示。
告示上頭繪著一個滿人女子,據說是當今皇室的親族,上頭的字仇家兄妹自然不可能讓他們看清楚,不過,仇英拿著它與被擄來的所有女子一一核對,逐一審視。
仇英來到花祈面前時,花祈莫名的感到一陣心慌,可當她看見正立在不遠處冷冷地觀看動靜的楚天漠時,又感到一陣莫名的心安。
花祈的舉動仇英全看在眼裡,一陣冷笑後,她不客氣的執起鞭柄托起花祈的下頷。「果真是個粉雕玉琢、貌美如花的女子,也難怪咱們冷眼、冷心、冷面的楚大俠會為妳神魂顛倒。」
說著,她又朝楚天漠送去一個瞋怨的秋波,然後回頭故作吃驚狀。「咦!好巧,說到花,這告示上要尋的人不就叫『花綺』嗎?『花綺格格』……嘖嘖!一個溺水的格格、一個落湯雞格格……嘖嘖!咦--」仇英裝出更吃驚的表情看向四周的土匪。
「各位兄弟,快過來瞧瞧,咱們這位如花似玉,風流快活的黃花大閨女,像不像告示上的『花--格格』呀?」
聞言,土匪們立刻一窩蜂的聚攏過來。
「喲!還真有七分像呢!」
「是九分的像,差別只在於畫中人的頰畔有顆美人痣,咱們風流閨女臉上可沒有。」
「沒有美人痣可不表示她不是美人喔!」
眾多土匪開始七嘴八舌,甚至有些土匪以一種吃不著、摸一下也好的心態,蓄意對花祈毛手毛腳。
花祈閃著、避著,直到幾乎被推擠得快跌倒了,楚天漠才雙手抱劍的往前跨了幾步。
他甚至還沒靠近那圍著花祈的土匪圈子,每個土匪便都下意識的後退一大步;他雖沒有拔劍,但他的眼神卻十分凌厲、肅殺,像足以置人於死地。
引起騷動的仇英不懷好意的笑笑。「丫頭,快報上妳的姓名。」她再度以鞭柄托高花祈的下巴。
花祈的眼眸正好對上楚天漠的。他緊抿著唇,表情相當封閉,唯獨他的眼神,似乎正朝她灌輸著只有她能理解的力量。「我叫--楚兒。」情急之下,她胡謅了一個名字,卻又無意間瞥見一抹笑痕從楚天漠的唇角掠過。
花祈有些懊惱,什麼姓不好編,偏偏編成和他同姓,也難怪他會得意。
「楚兒?妳姓楚?」仇英跨前一步,神情是不信與憤怒。「別當我是傻瓜,丫頭,妳若不照實說,誰也保不了妳。」仇英耀武揚威地在花祈腳下甩落一鞭。
花祈已倦於威脅恫嚇,她漠然地回視仇英。
令人訝異的是,這回楚天漠竟主動出頭替她解圍。「楚兒的確是她姓名,正因為五百年前和我是一家,我才會特別『眷顧』她。」楚天漠諷刺的揚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