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多情反被無情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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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頁

 

  「呆、傻、蠢、笨!」楚樵一字一頓的咬牙罵道。「這麼做,於事何補?」

  「人道是『情天難填恨海』,今生我竟體會良多。我害怕這一世我若多作的停留,會再換來他生他世的憾恨,如不緊緊追隨,又怎能跟得上你的腳步?」花綺的臉上出現了生死相隨、無怨無悔的堅決神采。

  楚樵啞口無言,唯一能顯現他混亂心緒的是他在花綺手上緊了又緊的力道。

  「你切莫難過,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她輕輕掙開楚樵,拉起腕袖,露出手腕上的兩隻青玉鐲。她拔下其中一隻,只見那上頭以雙心如意結編系成一條如項鏈般的粗索。

  她鬆開他纏繞在頸上的辮發,取而代之的是那只已成項鏈墜子的青玉鐲。

  「這是咱倆來世相認的信物,你曉得的,黃泉渺渺、魂魄悠悠,還有那孟婆的忘魂湯,總要催人心肝、斷人腸。我怕……怕來生來世,云云眾生之中,尋你不易,覓你不得;更不曉得來生來世還能否保住這同一形式的臭皮囊!我更怕來生來世重逢時,卻面對面不識啊!

  「所以,拿你贈我的這對玉鐲來做咱們的信物,做咱們的印記,它太小,套不上你的手,我便替它繫上皮索,將它掛在你的頸項上,盼它能助咱們一臂之力,讓咱們『對面相逢應得識』,而不是『縱使相逢應不識』。」

  楚樵笑了,大概是笑花綺的天真爛漫吧!「不曉為何,我眼底竟有種刺痛戚。也許是因為我當真喜歡用鐲子來裝飾頸項吧!可妳是否曾想過,我即將問斬,萬一我頸子斷了,這只青五鐲會流落何方?」

  「你的顧慮不無道理。」花綺也笑了,淚卻撲簌簌的落了下來,想必她心中定有「天也護,來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的感慨吧!

  她含淚沉吟半晌,忽然道:「明晚我再來會你,並帶來一把匕首及兩杯鴆酒,事已至此,不如咱們自行了斷,一來可免你身首異處,二來可免我受他人阻撓,你覺得如何?」

  還能如何!面對如此碧水縈迴、情深無悔的冰雪佳人,他楚天漠今生今世又復夫何求?只見他格外鷙猛的擁抱住花綺,讓兩顆頭顱熱烈的交疊。

  躲在牢房一隅的水翎看了心雖驚,卻也不覺淚濕衣襟。她終於弄懂花綺不是來撻伐楚樵,而是來同他殷殷話別的;也終於弄懂花綺因為深愛楚樵,正打算不顧一切的以身相殉。

  水翎是懂得這種生死相許的感情,她與夫婿尹鴻飛不也是經歷了幾番大劫大難,才得以殷殷相守的嗎?可同樣的,她也懂白髮人送黑髮人那種骨肉手足葬喪相送的痛啊!

  不行!水翎想了想,她決定要設法阻止花綺做這樣的傻事!

  她悄然退出牢房,碰上查錦時,水翎看出查錦的欲言又止,深知薑還是老的辣,想必他早看出花綺的不對勁了。

  水翎示意他噤聲,還小聲的求他不要告訴花綺她曾進去過,並且強調--她會想法子。

  是夜,水翎失眠了,其實她也明白,對這樣一份已算死生契闊的感情,根本是無法可想的啊!眼前唯一可行的,似乎是對花綺曉以孝義、動以親情,看能否軟化她執意殉情的決心。

  可令水翎為難的是,額娘和姊妹們不曉得何時才會到?讓阿瑪、姊夫和鴻飛幾個大男人聯合來勸說,又怕說服力不夠,反而弄巧成拙。再加上時間所剩不多,真教水翎心情惶惶,擔憂得五內如焚。

  然或許是上蒼垂憐吧!天老爺可憐水翎對花綺的姊妹情深,翌日近午,家丁便來報,芹福晉的船已泊在運河口,不一會兒,芹福晉與纖月、鏡予的轎子更是直接進了織造署,霎時間,織造署偌大的廳堂突然熱鬧了起來。

  花綺自然也出了房門,強打起精神迎接額娘,臉上的表情是極為複雜的--邊欣喜能見額娘和姊妹最後一面,一邊又心酸這居然是「最後」的一面。

  水翎一直頗細心的觀察推敲花綺的舉止,自然也看出她內心的波動,人畢竟是情感的動物,在放棄自己熟悉、摯愛的一切時,不免心有難捨;而水翎阻撓花綺做傻事的唯一勝算,便是以骨肉親情來開解她的心結,催化她的執意。

  既知唯一的勝算在哪兒,水翎焉有不盡快行動的道理!反正整個廳裡大都是至親,毋需避諱。

  一番久別重逢的噓寒問暖後,水翎遣退了幾個忙著伺候茶水的僕役,更讓眾親人感覺訝異的關起所有門窗來。

  「翎兒,妳這會兒是在做什麼?」鴻飛率先發覺水翎的異樣。

  水翎衡量了一下,微瞥有些忐忑不安的花綺一眼道:「翎兒要請大伙來評個理!」

  「評理?評什麼理呀?」任昕也覺得莫名其妙。

  「有人……咱們裡頭有個人打算偕她的情人直奔九泉,卻連知會都不知會咱們這些親明好友一聲……心可真狠哪!」水翎忽而努嘴、忽而扁嘴。

  此話一出,立刻嚇壞了所有的人,唯獨花綺低頭不語。

  「誰?翎兒,妳說的是誰?」大姊纖月駭然的問。

  「還會有誰?自然是咱們那刁鑽古怪的三妹妹囉!」水翎轉身看著花綺。

  「花綺姊姊?」四姊妹中最小的鏡予呆了呆。

  一向有些天賦異稟,只要陷入冥想便能洞見未來的她,在由京城出發來江寧之前,心裡便有些異常的忐忑,在她的夢景裡,曾出現她三姊姊落水,後來獲救,卻又遭匪劫掠的真實影像,可那些都逐一化險為夷。

  唯獨最後那個夢景,她見她的三姊姊手握一隻青玉鐲,悠悠晃晃的徘徊在某個風煙滾滾、缺乏人氣的地方,神情茫然、淒惶,像在尋覓什麼,又像迷失了方向。

  莫非……那夢境暗示的正是這件事,她的三姊姊注定要迷途在黃泉路上?

  鏡予心中大感震驚,卻不敢妄動聲色。

  身為母親的芹福晉顧慮得可沒這麼多,她一臉緊張。「翎兒,妳究竟在暗示什麼?花綺又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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