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他的心又痛楚的糾成一團。
「哥,你聽收音機裡在說什麼?」江心喚回哥哥的思緒。扭大音響的音量。
收音機裡一個徐緩低沉的男中間正播報著,「今天我們為各位推薦一首新歌,由新銳江以菱小姐作詞作曲。江小姐創作的前兩首單曲『都會女子的心情』及『纏綿曲』都頗獲年輕人喜愛,今日她再度寫出這首『像你這樣的男人』由新人XXX充滿磁性的嗓音來詮釋,想必能造成年輕朋友另一波的喜愛。現在我們就來聽聽這首——一像你這樣的男人。」
江野僵在駕駛座上,整個人表情緊繃、只有手漫無意識的轉動方向盤。一陣熟悉簡單的吉他前奏之後,就是一個陌生的女性聲音清晰的響起,歌聲在車廂內緩緩流動。
你使我笑使我哭使我心動
愛上了你
我並不輕鬆
你像朝陽像驟雨也像狂風
想抓住你
我並不輕鬆
整首歌僅以吉他伴奏,當歌者的歌聲逐漸消失,血色也早由江野臉上消失。
江心沉默著,仍沉緬在這首歌幽怨的歌詞及優美的旋律中,車行過一個剛亮綠燈的十字路口之後,,江野才又掙扎著開口,「阿心,你看我傷她傷得多重,她不再相信我的愛情,想必也不會再盼望這個重逢,你聽聽她寫的歌詞,我真是罪有應得!」他突然失控的用手往方向盤上重重一捶,正好壓到喇叭鈕,這叭一聲可讓江心結實嚇了一跳。
「哥,別這樣,現在自暴自棄也無濟於事,你就專心開車。反正現在不論她寫些什麼,唱些什麼,最重要的就是先找到她,然後硬著頭皮試試勸她回到你身邊,不論得放下多少自尊,不論得碰多少釘子,為了你、以菱姊及她肚內的孩子,無論如何你都得試上一試。」她苦口婆心的規勸他,又加了一句,「萬一,她很需要你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對啊!醫生不是說她隨時會發胃病,隨時有失去孩子的可能?萬一她摔倒或是怎麼了,沒人在身邊,她該怎麼辦?想到這些事,江野心頭一陣陣泛冷,他必須必須盡快找到她,他聽話的專心開車,卻加快了油門的速度往前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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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縫紉用的平車前,江以菱低著頭,眼睛專注在平車壓出來的縫線上,她必須注意縫線直不直、做工細不細。縫好整件上衣的衣身之後,她直起開始疲痛的背脊,輕捶了幾下,頸背上全被汗水漬得濕透,她又熱又累的倒了杯開水慰勞自己。
站到屋裡唯一的,面半身鏡前,她端詳並撫摸自己有些蠟黃的臉,打從一個半月前她開始噁心、嘔吐,然後到婦產科檢查出懷有身孕以來,她就每天反覆的逼自己進食,然後再把它們吐光光,醫生說她已有嚴重的營養不良現象,這對孩子不是好現象,他希望她別再工作,努力調養身子,這樣才不會動了胎氣,不然,會有失去孩子之虞!
孩子,她虔敬的輕摸肚子,覺得不可思議之餘又心酸,孩子的父親並不真的想要她,因此,他也可能不會歡迎這個孩子的到來,然而這個孩子對她來說,才是生命中展現的第一個奇跡。以前,她總以為江野是老天爺安排給她的第一個奇跡,誰知他在多年後又收回它。而今?她會努力用全部的生命來保護、來愛這個奇跡似的在她體內成長的小生命,只有這個小生命,才是完完整整的屬於她。
江野,思想一旦觸及這個名字或與他有關的事物,以菱的心中仍很痛、很痛。萬萬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避孕了這麼多年,就在離開他的前一夜,竟留下終生不能抹滅的紀念品——一個江野和她的孩子,這該算是唯一的報酬嗎?這種想法使她又泫然欲泣了。
三個月前她毅然決然的搬離江野的家,那間堪可稱是她的金絲籠的風和居,只帶走了少許行李及自已的存折,本想找個鄉下一點的地方,隱姓埋名過活算了,反正她在這世上本就孑然一身,也沒什麼好牽掛的。這下多出來個寶寶,她變成不能性而為,後來想想,她會的就只是服裝設計和唱歌。離開都市,她將來要拿什麼養活孩子?
在服裝界待那麼久,又能成為受器重的服裝沒汁師,她的敏銳度是十分足夠的,她預知服裝界將捲起一陣中國風,而手染、手繪更會成為一種趨勢,剛剛開始她做了一些到店家寄賣,在頗獲好評之後,現在已有許多家店向她下訂單,數量不求多,但求精緻,如今她真的樂在創作當中,只是她仍不免對醫生的話憂心忡忡!她也只能祈求上蒼護她的骨頭不疲,別再害喜、別再胃痛,讓孩子平安呱呱落地!那麼……她自信一切將轉好,一切都會變好!
然而,一切真的會變好嗎?以菱也不敢肯定,就像所有的孕婦一樣,她時而欣喜,時而憂傷,時而抬頭挺胸,時而自憐,她沒有一個可以傾吐心事的人。從雅真嫁後、高婆婆走後,一切折轉變她都無法掌握,她愈來愈孤單,生活中除了江野就是江野;待在服裝界那個競爭激烈、勾心鬥角的行業中,想找個真心的朋友並不容易,大抵只能稱是點頭之交。而江野,江野現在竟也成了她生命中的過客;曾經和她是一體的男人,有朝一日,竟成陌路,這教人情何以堪!
才想到這裡,以菱仰仗的上蒼似乎不想眷顧她,她感覺骨頭又泛起疲痛,胃也毫無徵兆的隱穩作痛,直至糾結扭絞。她抱著肚子瞥向時鐘,是午後兩點了!她又忘了午餐,難怪胃又鬧革命了!她靠向牆上,額汗直流的忍受漸趨強烈的胃痛,
找胃藥,這個念頭盤旋在她的腦海,她急急移動腳步,卻只感到腳步一打滑,她絆向平車腳,腹部正好狠狠的衝撞上平車木板的尖角,她痛得一縮,靠在平車上久久不能移動分毫!好半晌,她才緩緩靠向牆壁慢慢下滑,站不住腳的蜷縮在牆邊,額頭無力的抵靠在平車的邊櫃上。之後她疼得實在坐不住,身子滑向地上,在疼痛間歇性的停頓時,她茫然的感覺腿間有股暖流溢出,向下一看,她心驚的見到血水逐漸染濕她寬鬆的罩袍,而痛楚仍是陣陣襲來,她掙扎著,一直要求自己不要心慌,不能向疼痛屈服,不許昏倒,要保住孩子。可是,她該打電話給誰?叫誰來救救孩子?她悲哀的想道,她甚至無法夠到電話、打出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