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麻木感覺裡僅有的恐慌正是這點。她笨到選擇了冷血的這個,她懷疑,她將在這場婚姻之中失去什麼?而她的懷疑,在下一分鐘被印證!
第五章
「莊頤,現在你被允許親吻你的新娘了!」牧師高聲宣佈。
「我萬分的迫不及待了!」莊頤回以嘲弄的一句。
之後他在水仙能夠反應之前,把她單手一帶,帶往他坐在輪椅上的雙腿,他的腿並非全無知覺,額外的重量令他眉頭一皺。但那陣痛他沒放在心上,他認為值得的,因為他新婚妻子臉上的錯愕表情娛樂了他。
水仙的確是錯愕的,她以為她只要輕輕俯頭,讓坐在輪椅上的他能蜻蜓點水的親吻到她的頰便算禮成,誰知道她還得忍受這個。
教堂裡響起了人們的低呼,每個人似乎都在瞠視新郎突兀且大膽的行為。
現在她整個人跌坐在他的大腿上,姿勢說有多麼不雅就有多麼不雅,在她能夠矯正姿勢之前,莊頤就掀起了她的面紗,在她能夠吸一口氣之前,他就把她的頭拉向他並打算親吻她。
水仙的直覺主宰了她,她不自覺的以雙掌抵在他的胸口,抗拒他俯近的頰。
這是個錯誤的舉動。教堂裡的人或許無法注意到,但莊頤注意到了。對他來說,她的拒絕訊息明晰且確定,而這令他那對漆黑深邃的眸子像快噴出火了。他以緊而有力的擁抱環住她,有效的瓦解她雙臂的拒力,在她還來不及做出下一個舉動之前,他的唇猛覆上她。
在他書房那一夜的吻又在教堂裡被重複演出了!
他灼熱舌撬著她的牙關,像一陣急於吞噬一切的風暴,當她的唇整個沒入他的唇中時,觀禮的賓客驚喘出聲。
她荒謬的聽見前排座位上她的兩個妹妹咯咯的笑聲,那使她的臉龐憤怒的漲紅,她的耳際迴響著同樣的狂怒。他不尊重她並以愚弄她為樂事,這樣的認定讓她氣得想打開他,但她不能當著賓客的面前這麼做。
她忍耐著他的吻,並費心的控制自己不發出熱切的呻吟──而想到自己莫名的感覺「熱切」──她更加的憤怒了!
終於,見怪不怪的牧師以一個玩笑中止了他們的親吻。「啊!由孩子們的親吻足以證明他們正置身相愛的天堂,不過,孩子們,你們可能得控制一下你們的熱情,不然我恐怕你們會把相愛的天堂變成燃燒的天堂。」
教堂裡再度爆起一陣笑聲。莊頤終於鬆開她,她則像是被火灼到般用跳的跳離他身上。掙脫他之後,她的第一個念頭是想伸手抹去他的吻,但她絕望的知道自己最終仍無法將既定的事實由生命中抹去。
禮成了,牧師宣佈。恭賀的賓客向她和莊頤聚攏過來,接著他們在「婚禮的祝福」歌聲伴奏下被簇擁出教堂。
坐入禮車到喜宴場地之前,水仙被玫瑰提醒丟出她手中的新娘花束,她原是希望意霞能接到捧花,但捧花意外的落入直到婚禮將近尾聲前才匆匆趕到的駱婷婷(哲風之妹)手裡。
駱婷婷相當驚喜的問:「這算是幸運的一種嗎?」
沒接到花束的意霞先是發出失望的呻吟,繼之噗哧一笑說:「據說是的,下一個披婚紗的女孩應該是你。」
「可能嗎?」駱婷婷一副連自己都難以置信的表情。
臨上禮車前,水仙瞥了駱婷婷在意霞危言聳聽後顯得相當錯愕的可愛表情一眼,滿懷悒鬱的想著: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沒有!
※ ※ ※
莊頤,坐在喜宴的一隅冷眼看著自己的婚禮,就像他一直冷眼看著別人的人生。
喜宴場內的喧嘩令他幾乎控制不了想往上皺的眉頭,這是十年前那場車禍之後的後遺症之一,在吵雜環境中的慣性頭疼。當然,這也是他喜歡寧靜獨處一隅的原因。
但今夜是無可避免的一夜,在像個無情的掠情者般巧取豪奪了一個不甘願的新娘之後,這只是他所必須付出的小小代價,而他希望他終將不必為自己的一己之私再付出更多代價。
當然,那或許是值得的!
他的新娘──黎水仙──完美的一如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新娘。
原本就清秀婉麗的臉龐,被濃妝及白紗烘托的如夢似幻,窈窕高挑的身軀,被一襲剪裁簡單卻條優雅的象牙白色禮服裹住,更顯出她身段的阿娜曼妙。
以一個世俗男人的眼光來看她的外表,她百分之百是個夢幻新娘的化身。他早就同意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足堪與她匹配的外表,至少他曾在許多觀禮者眼中看到惋惜與不解。它們的含意是,「惋惜」一朵好花配了一個殘廢!「不解」殘廢怎能摘得好花?
人們總是喜歡透過自己的眼睛去揣測事情,而他喜歡人們百思不得其解時的蠢像。
話說回來,黎水仙的表現也一直是相當耐人尋味的,她讓他差點也成了蠢人之一。
最先,她用超乎他想像的勇敢來和他談婚姻的「條件」,而他竟也蠢蠢的同意了她的所有(三個)條件,就眼前看來,他似乎有點虧大了,多看見黎水仙一次,他就愈覺得自己實在不該同意她的第三個條件──除非雙方都有意願,否則一方不得勉強另一方行夫妻之實──這個條件的確有點不夠厚道,因為他發覺自己光凝視著她,心裡就蠢動著無可解釋的飢渴。
他終於有點明瞭自己的弟弟莊琛為什麼一直堅持無法放棄她,她是那種光是外表就甜美馥郁的令人捨不得放棄的女人。
但話又說回來,這個條件也是好的,他不認為因殘廢而生活的像個修行僧的他,能滿足這樣一個「過盡千帆」的女人,況且,一想到她那被不知多少個男人看過的臀部胎記,他那無可解釋的飢渴就會變成無可解釋的厭惡。
當然厭惡是相對的。他結論她開出這個條件的理由,是因為她憎惡為一個殘廢張開她雪白的雙腿。這樣的猜測並沒有傷害到他冰封已久的心,反而令他慶幸以後牽制她的是他自己而非弟弟莊琛。他野蠻的認為他可以因她而殘廢,又因殘廢而十年沒有踫過任何一個女人,那她為什麼不可以因「償還」而許久不碰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