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霧莊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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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餐廳裡,穿著簡便約克領襯衫的莊頤,已經極具威儀的坐在餐桌首。在霧莊還不敢太「簡便」,穿著一身正式黃套裝的水仙,則被淑姨一把「推」進她的座位,在幫他們各添了一碗飯菜與一碗茶湯之後,淑姨拿起盤,轉身就走。

  「淑姨。」水仙叫住她,表情相當無助。「你不和我們一起用餐嗎?」

  看出水仙害怕和莊頤單獨相處的心態,淑姨以毫不掩飾的同情眼神來回各瞟了正神經緊繃、緊張對峙的兩人幾眼。「不了!」她攤攤手,帶點傷感(或者說暗暗的幸災樂禍?)的幽默說道:「我比較喜歡當個超然的旁觀者而不喜歡介入戰爭,建議你們先填點東西到肚子裡吧,喜宴上你們幾乎什麼都沒吃。等吃飽喝足了,你們就可以開始擲銅板決定,你們是要像野蠻人般的捉刀廝殺,或者像文明人般的和平相處?」她朝他們點點頭,結語道:「當然,我欣賞後者。」

  話聲方歇,淑姨她老人家沒有絲毫戀棧的端著托盤走了,留下他們兩人無可避免的大眼瞪小眼。

  他真的很英俊。這是直覺就躍入水仙腦海的一個想法。他有極出色的五官,飽滿的天庭、挺直的鼻樑、高高的顴骨、漂亮的唇線、性感的下巴,最重要的,他有一雙烏黑深刻,藏有太多難為人知思緒的眼睛,而他那身有些模糊怠的霧藍色T恤,奇異的襯得他的眼更漆黑深邃;他頭髮全向後梳,仍略顯潮溼的一絲不苟黑髮,則更奇異的製造出了他的威嚴。水仙並沒有或忘她在這場婚姻裡當陪葬的理由,但她就是想不通為什麼像莊頤這樣一個相貌堂堂、儀表出眾的男人,會被注定是個背負殘廢十字架的人?

  或者,這就是命運?

  而她發覺如果她再毫無節制的盯著他猛瞧,那她相信她接下來該擔心的則將是她自己的命運,莊頤正神情古怪的瞪著她古怪神情,這令她不得不端起淑姨為她盛好的茶湯啜飲了一大口,藉以掩飾她的心虛,她勉強嚥下並嗆咳了起來,莊頤不耐的皺起濃眉,卻意外多禮的抽了兩張面紙給她,並開啟了他們這晚的對話。

  「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莊頤嘲弄她的嗆咳,也嘲弄自己和霧莊。「歡迎加入黑暗帝國,親愛的波斯鳳。」

  (註:波斯鳳,在希臘神話中一則有關乎「水仙花」的故事中所出現的人物。據說宙斯的兄弟──黑暗地獄之王愛上了蒂美特的女兒波斯鳳,而想帶她走時,宙斯創造了水仙花來協助他誘引波斯鳳,讓他順利的將她由春日的光輝中帶抵黑暗世界。)

  「你自喻為地獄之王嗎?為什麼你不比喻自己是納西薩斯?」水仙凝視他並大膽的挑興他。

  (註:希臘神話中另一則有關乎水仙花的傳說。納西薩斯是一位俊美少年,他不愛任何一位愛上他的少女,並侮蔑她們對他的愛,後來他愛上自己水中的倒影,並因而憔悴的死亡,他靈魂所躺的地方開出一種清新馥郁的花朵,人們以他名字Narcissus命名,意即水仙花。)

  「我是最不『自愛』的人,所以我不會因自愛而死亡,何況,我的名字不叫Narcissus或水仙。」他驚訝一個護士會有興趣去瞭解希臘神話的典故,但驚訝過後,他故態復萌的調侃她與自己。

  「那我也不叫波斯鳳。」她飛快的反駁,並注意到他的用句是「自愛」而非「自戀」。這是不是影射著他個人對事物抱存的心態?水仙不得其解的思索著。

  「你叫黎水仙,一朵綻放在黎明的水仙。」他用筷子夾起一小塊上淋醬汁、色澤誘惑的小排骨,仔細的瞪視良久。「可惜,未來將有一大段時間,你會身處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他大概把那塊排骨當成是她,看了看,又一臉胃口缺缺的放下。

  「你很喜歡提醒別人的處境。」水仙又啜了一口茶,眉睫微垂的淡淡說道:「這並不是禮貌的行為。」

  「很多年了,我的字典裡一直缺少『禮貌』這兩個字。」他一臉對她的批評漫不在乎。

  「淑姨和你週遭的人寵你了。」

  「不要忘了,這幾年我週遭並沒有多少人。」他冷峻的瞪她並又一次強調:「何況我說過,我沒你那麼幸運,活到二十五歲了莊琛還供應你冰淇淋,瞧瞧我的弟弟有多麼偏心,他只提供我拳頭和鐵釘。而鐵釘是用碰的,拳頭是用打的。」

  水仙差點瑟縮在他嚴厲的眼光下。她想到淑姨曾在電話中對她提起,莊琛曾兩次對他一向敬愛的大哥拳頭相向,她的整顆心就緊懸到幾乎揪成一團。當時她無法仔細去分析是在著急什麼,或者是為兩兄弟間的哪一個著急?但此刻她突然有點瞭解,她擔心的是外表較弱勢的這一位,然而實際上,他卻又是兩兄弟中較剛強果斷、較有決心的一位。

  他的確果斷剛強,雖然他本身正被命運玩弄著,但他依然強悍的想操縱別人的命運。

  而想到自己目前正是被他操控的其中之一,她整個心情就無端的黯淡起來。

  「怎麼,又變成一隻被貓咬掉舌頭的鳥了?」他審視她的表情,無聊的置評。

  「莊琛……真的打你嗎?」她毫無胃口的遲疑了半晌問。

  他又恢復深思的樣子。「可能,但也有可能我回敬了他,怎樣,你會心疼嗎?」

  水仙聽不懂他模稜兩可的說法。她蠢兮兮的答:「當然,你們是兄弟,原本就不該打架,而莊琛他是……」

  「他是什麼?你曾經的愛人?情夫?但切記了,他現在可是你的小叔,你的同情毋須浪費在他身上。」莊頤說不出自己在憤怒什麼,但她的一句「當然」,當場點燃了他的怒火。憤怒在這一刻幾乎是不受控制的源源湧上他的臉龐,但他的語氣卻克制的令人感覺害怕。「還有,你不該忘記你是我們兄弟鬩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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