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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一身皎白羅裙,搭上淺色窄褙子,束起來的腰際繫上長長的飄帶,黑緞般的秀髮披瀉在背後。
倚著花窗望出去,疏星皎月。
她足足在房裡等了一天,除了替她送晚膳的丫環外,什麼人也沒見著。
「真有興致,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賞月。」
一道低啞醇厚的男性嗓音自她身後響起,玉頓時僵住。
這聲音……似曾相識。
她驀地回過身,正如她所猜想,是那雙充滿邪意狂傲的瞳眸。
「是你?」玉訝異地輕呼,「你……是曲殘郎?殘風寨的寨主?」
面具下的唇一抿,勾著一抹諷笑,「失望嗎?還是你以為出現的會是個三頭六臂的人?」
玉睜著迷濛的大眼不語,一顆心怦然作響,像是要跳出胸口似的。
「怎麼?突然成了啞巴?」
「我只是不知該說什麼。」玉淡淡地道,並暗暗地祈求曲殘郎沒有看出她的無措。
「也對,洞房花燭夜,是毋庸多言……」他揚起唇角,只手解下黑色披風。
「你這是做什麼?」
玉愣愣地盯著他脫衣,一時之間無法理解。
「那你說說,我想做什麼?」 曲殘郎倏地停下手上的動作,幽黑的眼眸邪肆地瞇起。
「呀!你……」 玉倒抽一口氣,惶恐地往後退了幾步,瑩白的臉霎時赧紅,「等等。」
「還等什麼?」他的眼中閃過厲光。
玉顫了顫。
不知為何,曲殘郎的笑意看在她眼裡,竟有些猙獰、可怕,像是在算計著什麼……
她強自鎮定,「我……我想要知道,你為什要娶我?」
玉琦是很美,可是以她聽來的傳聞來判斷,曲殘郎是不可能用萬兩黃金去換玉琦的;更何況從他適才見著她,壓根兒也不感到驚訝的表情看來,曲殘郎根本沒見過玉琦。
「娶你?」他輕蔑地看著她,笑意不減,只是多了分狂傲。
突然,他斂起笑容,眼眸頓時布上一層冰霜似的冷寒。
「你可有見到八人大轎?我們倆可有拜過天地?你,不過是我用一萬兩的黃金交換來的小妾。」
譏笑的語氣讓玉霎時慘白了臉。
她回過頭,下意識地轉身就往門口奔去。
「想上哪兒去?」
曲殘郎不費力地探手一攬,輕輕鬆鬆地便將她撈了回來。
一陣天旋地轉,玉還來不及反應,身子就被他龐大的身軀給重重地壓在床上。
「唔……」玉困難地喘了口氣,胸腔裡的氣息像是被突然搾乾般,全身疼痛不已。
「想逃嗎?」
曲殘郎修長的手指肆意地輕滑過她光滑的臉頰,「你以為殘風寨是什麼地方?怎能你說來就來,說要走便走的?」
「不……」玉的唇因恐懼而顫抖著,試圖問躲他灼熱的碰觸。
曲殘郎的眼眸躥起邪惡之火,他毫不溫柔地扣住她左右擺動的臉,蓄意地將全身的重量加諸於身下柔弱的身子,俯身吞噬她蒼白的唇瓣……
第四章
玉低呼一聲,驚恐地推拒著曲殘郎,不斷搖晃著螓首,企圖逃離他霸氣、狂妄的掠奪。
曲殘郎蠻橫地撬開她拚命緊閉的唇,惡意地狎戲她柔蜜的香舌,可他理應呈現溫情或是慾念的黑瞳,反倒漾著令人心寒的冷冽。
玉驚懼地發抖,腦中驀地躥過一種領悟——
這男人簡直是鬼魅的化身。
她雖然未曾經歷男女情事,可也絕非無知。
眼前這可怕的男人眼底,根本沒有慾望,甚至連一點熱情也沒有。
她敏銳地感覺到,曲殘郎是在折磨她,故意粗暴地弄疼她,更是對她輕蔑地懲罰。
原本逐漸乏力的玉,思及此,一股莫名的羞憤直衝心頭,也不知哪兒來的力量,促使她奮力一推——
她覷了個空,順勢躍下床,想趁曲殘郎不備時逃離他,卻被他長臂一伸抓住了。一陣暈眩,眼看又要跌進床裡,她驚慌地掙扎。
她胡亂地扭動身子,糾纏之間,她的纖臂猛地一揮,「砰」的一聲,曲殘郎臉上那古銅色的面具,應聲掉落地上。
玉回眸一瞧,霎時怔住。這臉孔——
她冷不防地倒抽口氣,翦水盈眸裡淨是震驚和難以置信。
她知道他有雙好看的寒星炯眸,極有型的薄唇。因為面具的關係,她主觀地猜想他的面容該是有缺陷,可是………
這面容非但不醜,簡直是惑人的俊,即使左頰有道駭人的刀疤存在,仍絲毫不減他的俊魅。
曲殘郎錯將玉的沉默當成害怕,胸臆間突然燒起一把莫名的熾烈火焰。
「怎麼?面對自己的傑作,你也會感到害怕?」他抿唇嗤笑道,眼神冷厲得刺人。
傑作?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玉不解地問。
她從小除了禮佛之外,不曾離開樺煙別館;生活裡只有玉柏和竹兒,及逝去的奶娘。連只螞蟻都捨不得踩死的她,怎麼可能去傷害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呢?
「不懂?」曲殘郎陰惻地冷哼,「需要我幫你恢復記憶嗎?」
他惡狠狠地上前,毫不溫柔地掐住玉的下顎,並用力捏緊,「八年前,拜你的驕縱撒潑之賜,在我的臉上留下這道疤,作為永遠的紀念,你怎麼忘了呢?
玉蛾眉輕顰,一時聽不懂他說的話。
倏地,注視著他的眼驀地大瞠。
「想起來了嗎?」曲殘郎挑起眉。
「不!你誤會了。」原來他誤以為自己是玉琦了!
陰錯陽差地,她莫名其妙地成了玉琦的代罪羔羊。「我不是……」
「你該不會要說,你不是玉彬的女兒吧?」
玉泛起苦笑,從某一方面看來,她的確不算是爹的女兒。「我是他女兒,不過,不是你要找的那一個……」
曲殘郎放肆地大笑,目光卻更森鷙,「你說了個最差勁的脫身借口。我曾是玉家的長工,玉老爺有幾個子女,我豈會不知?!」
更何況,那天在萬福寺,明覺清楚地告訴他,她是玉彬的女兒,這絕對錯不了。
玉無奈地歎了口氣,意識到跟這男人是怎麼也說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