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一進府,曲倩才明白,真正得下功夫的不是言韶華,而是言韶奕的母親言老夫人。
也不知是哪個門道做錯了,這老夫人就是不喜歡她,搬出那可憐的身世也無法博取她的同情。
事情就卡在那精明如鬼的老太婆手中,她居然在言家這麼一住就是一個年頭,身份還是個客人,言夫人這位置她連邊都沒摸著。 沉浸在回憶中的曲倩,沒留神有人走到她身邊,來人哇的一聲,嚇了她一跳。
「倩兒姐姐,你在想啥?居然沒見到我進來呢!」一雙纖秀玉手攀上曲倩白細的頸項。
露出的是張俏顏,杏眼菱嘴,正巧笑情兮地望著曲倩,淡黃袍衫月牙白祆包住那晶瑩雪白的身子。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過世的爹娘,有些傷情罷了。」曲倩掩飾地說。
「你那點心思哪瞞得了我,肯定是為了我哥哥要娶妻的事難過吧!」韶華皺著眉頭。
她可是千萬個不願意讓大哥娶那個白煙沉。她心目中理想的大嫂就只有倩兒姐,那個來路不明、長得不知是圓是扁的白小姐哪能跟她比呢? 「韶華,別瞎說了。我哪有難過?又有什麼資格談難過?」曲倩低垂粉頸,更顯得無依。
「誰說你沒資格的!」言韶華忿忿地說道:「論身份地位,那白家不過是一方富紳,哪比得過我們言家,我們言家是被聖上御封的四府之一!」
頓口氣,她又接著說:「你雖然曾人青樓,可仍是清白之身呀!更何況你又是名族望門之後,為了葬父才賣的身。那白煙沉只是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跟你比?她差遠了!」
「可這是伯母親自挑的親,連你大哥也沒反對,想必那白小姐定是個才德兼備的好姑娘!」
「別滅自己威風,別忘了你還有我呀!我會幫你的。說什麼我都不會承認她是我大嫂的。」言韶華信誓旦旦地說。 曲倩含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冷眼望著正在想著如何幫她除去心頭大患的言韶華。
向來她都知道如何扮演弱者令人同情,這一招屢試不爽,言韶華畢竟被她家人保護得太好了,是個沒吃過苦、不懂人心的小丫頭,哪能鬥得過她?
「倩兒你別再胡思亂想了,那個白煙沉嫁過來,我是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的!」
「可我聽說那白小姐很厲害的,她雖然是二娘生的,在白家卻十分有地位,連正房夫人都怕她三分呢!」曲倩微蹙著眉頭。 「什麼?竟然還是個二娘生的。」言韶華的火氣更旺了,「那我更看不起她了!」
在她心中,所謂的姨太太都是搶人丈夫的狐狸精,娘也不知是哪條筋不對,竟然挑了這樣的女人當媳婦。
「情兒你別害怕!有我在,我是不會允許那女人在言家囂張的。」
言韶華氣呼呼地走出棲霞小築,曲倩緊張地在背後喊道:「韶華你可別亂來啊,韶華……」
直到言韶華的身影消失,曲倩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原本帶著愁意的美顏,竟變得令人有些不寒而慄。
聰明如她,又怎麼會笨得親自去料理白煙沉呢?
就算韶華動不了白煙沉,她仍舊是那個楚楚可憐的曲倩! 曲倩冷哼一聲,「香閣!」
門外走進一個梳著雙髻的小婢。「小姐。」她怯生生地喊道。
「替我沏杯碧羅春。」
「是!」名喚香閣的婢女趕緊應了聲往廚房跑。
香閣是她從紅綃樓帶出來的,原本是看她長相討喜才挑她當貼身侍女的,沒想到性子卻孤怪得很,一點用都沒有。
曲倩放在香閣身上的心思並沒有維持多久,一下子她就又沉浸在如何使白煙沉在言家待不下去的計謀裡了。
第二章
「一鉤初月臨妝鏡,蟬鬢鳳欽慵不整。重簾靜,層樓回,惆悵落花風不定。柳堤芳草徑,夢斷轆轤金井。昨夜更闌酒醒,春愁過卻病。」
一雙素手纖纖輕撥琴弦,一襲白色絳紗復裙,腰間以墨綠帛帶紮著,如子夜般漆黑烏亮的發則自然地垂在肩上。
霜冷一進玲瓏榭後院的秋霜亭,就見到白煙沉黛眉輕蹙地撥弄著琴弦。
她歎口氣,將手中端著的香茗放在桌上,走到白煙沉身邊,將手上的披風替她披上。
「小姐既然不願意,又何必要勉強?」
「擋下這次,下次呢?只怕會更難堪。」白煙沉臉上並沒有太大的悲傷,有的只是淡淡的落寞。
「那……那難不成就任人宰割?」霜冷不禁緊張起來。
她和霜清是自然要跟小姐一道嫁過去,對于小姐,她們姐妹是可以用性命去保護的,但那言府畢竟是個不可知的地方,任誰都會感到害怕。
「別說得那麼嚴重,言家或許是我們的轉機呢!」白煙沉翦翦雙瞳晶亮地望著霜冷。
「轉機?」霜冷一愣,有些不懂。
「沒錯!嫁人言家,我不用再被逼婚,這樣的門第也不算辱沒了我,最重要的是,煙蘿可以跟著一起過門,我可以不用擔心她在這兒受委屈。」
「哪你呢?有沒有想過你自己?」霜冷著實心疼,說來說去,小姐是為了煙蘿小姐。
白煙沉淡淡一笑,嘴角扯出一絲無奈的笑,「你忘了這門親是言府老夫人差人來定的嗎?她若不中意我又豈會主動替她兒子定這門親事。」
「可是那言少爺——」
「冷兒,你該知道我不打沒把握的仗。」白煙沉截斷霜冷的話,明白表示她不想再談。
雖然她心中有著好多問號,但她更知道只要小姐不願說,她是什麼也問不出的。
「姐姐!」一抹紫色身影「咻」的一聲跑到白煙沉身邊。
一個玉雕似的女娃依偎著白煙沉,有著說不出的親眼。
這是怎麼樣的一幅圖畫!怎是個美字可以形容的。
白長生在世時常說,他這輩子只有三個寶,一個是她們的娘雪芝,另外兩個便是她們姐妹了。
他總是抱著她們坐在這秋霜亭,自誇地說,也只有他才能生出這樣無雙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