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夢總是存在於夜晚。
幾天以前,夜晚是她生命裡的黃金時段,可以自由自在、無所拘束的放縱自己,而瞧瞧她現在,居然躲在一條黑暗的巷弄裡。
世間的事多善變、多可笑啊!
換作是平常,她對這種情況盡可以放聲大笑,然而現在,她最該做的事是蹲低身體、盡可能的隱藏自己,而且絕對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小心的壓低自己因急跑而產生的喘息,她專注的聽著巷外的動靜,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眸只有滿滿的警戒。
以一個正在逃躲的人而言,她冷靜得超乎尋常。
愈是繁華燦爛的地方,就愈有不為人知腐敗的一面;白日裡優雅十足的紳士一到日落,就可能變成地獄魔鬼的化身。這個世界沒有什麼不瘋狂,包括她的生活也總脫離不了這兩個字。
察覺自己的心思飛離,她連忙拉回,再度傾聽暗巷外的聲音。
她是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逃出來的,躲藏的一路上,雖然沒有發覺自己被任何人跟蹤,但是她很明白,在還沒有完全脫離那些人的掌握之前,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掉以輕心。
暗巷外仍是安靜一片,偶爾傳來夜歸人的腳步聲,卻只是劃破寂靜後又消失,她開始打算自己該到哪裡去。
原來住的小套房是回不去了,但是她必須回去拿幾樣隨身的物品,否則以她現在身無分文的情況,根本不必想逃得了。
等天亮吧!
天一亮,那些人就不敢再那麼明目張膽的行動,而她可以換取一些時間為自己接下來的逃亡做準備。
想到自己這幾天來所受到的遭遇與對待,她渾身開始充滿怒火與戰慄。
冷靜!她再度命令自己。
控制住發顫的身體,她不斷提醒自己別再想幾個小時之前的事,她現在已經逃出來了,絕不會再被抓住。但是她發誓,此仇不報非「女子」;如果她能順利擺脫掉他,那麼接下來的日子就該他倒楣了。
她發誓,她絕對會報復。
☆☆☆
「逃走了?」他的語調是危險的輕柔,微垂的臉上沒有怒焰張狂的表情,卻陰沉得比怒火更令人害怕。
「大哥我……我們……」
「你們怎麼樣?」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抬。「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們,她只是個被打了過量的海洛因、嚴重到足以上癮,又是個手無寸鐵的女人?」
在他冷冷的嘲諷下,其他人一陣瑟縮,低下了頭。
「去把她帶回來。」這句話等於最後的通牒。
「是」
一陣腳步匆亂,站在他面前的人頓時全部消失無蹤。
如果找不回來,他們知道自己的後果;他不需要連看人都做不到的廢人手下。
更何況他要的女人從來沒有不屬於他過。
狩獵,不也正是遊戲中最引人入勝的地方嗎?
他輕聲笑了出來,高大的身影立刻沒入夜色中,全身的細胞因為即將到來的事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黑夜是一個最適合逃脫的時機,但對一個狩獵者來說,黑夜同時也是另一個名詞的代表——刺激。
已經很久沒有人能讓他燃起鬥志了,范紫盈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帶給他的始終是驚奇與興奮。
讓手下先行追捕與搜查,他則彷彿夜神般無聲無息的潛藏在後,隨時準備給獵物一個「驚喜」。
這一帶是郊外的高級住宅區,沒有交通工具、沒有路過車輛,她不太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離開這裡。但是她能躲藏的地方卻不少,也因此增加了搜尋的困難度。
一個擅於狩獵的人通常能在很短的時間內知道自己的勝算,而他當然也是,只不過他要的是百分之百,而不是百分之六十。
☆☆☆
儘管他們不斷放輕自己的腳步,然而一群十幾個人在寂靜的黑夜中活動,依然造成不小的聲響;她聽見一陣腳步聲離她愈來愈近。
「你帶人往那邊找,我找這邊。」
「好」
接著,雜沓的腳步聲一分為二,往不同的兩個方向移動。
她仍然躲著,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她知道,他還等著逮她,只要她洩漏一點點行跡,要再有下一次的逃脫機會,將比登天還難。
所以她必須很小心、很小心。確定所有腳步聲都已經遠離之後,她悄悄的將身子探出來一點點——
「你終於肯出現了?」
驀然出現的聲音讓她驚嚇得停住正在進行的動作,渾身僵硬。
「我還在想,得再過多久你才會出現;顯然你的耐心跟我想像中一樣多。」他輕笑著。
他是在諷刺她不夠沉穩嗎?她的怒火瞬間被挑起。
「我也在想,你要多久才肯現身;畢竟你那些手下全都是一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蹩腳傢伙。」她轉回身,希望自己的表情夠冷靜。
暗巷裡,他與她遠遠相對。他佔去了巷口的出口位置,而她站在巷末,以著毫不遜於他的氣勢挺直了身軀,絲毫不顯出一點弱勢。
面對她的挑釁,他又是一陣輕笑。
「你知道嗎?愈是頑強、愈懂得反抗的獵物,愈能激起狩獵者的激昂興致;你愈是不肯屈服,只會讓我愈想得到你。」他向前緩緩走了三步,讓她清楚的看見他的動作,似乎蓄意想測出她的冷靜度有多少。
她瞇起眼,在黑暗中仔細的注視著他,在他移動的時候,她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維持著不動的姿勢。她很清楚,只要在這時候她露出一點點害怕的表情,她就輸了。
「想不到堂堂一幫之主、在道上赫赫有名的老大,居然得派手下去抓才能要一個女人,傳言作有多厲害,想來都是別人的謠傳。」她譏笑道。
和她預料的正好相反,他不但沒有因為她這番挑釁而大動肝火,反而大笑了出來。
「說得好。」他好不容易止住笑。「在這種情況下,你居然還敢出口譏笑我,令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膽識。我想,要再找到一個像你這樣的女人大概很難了。從來沒有人敢在我面前這麼囂張,何況你只是個女人。你這麼特殊又大膽,實在很難教我不為你著迷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