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秀雲即搶著回答。「哎呀,你這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還問為什麼?」尉毅拍掉母親拉著岳寧的手,拉起她。「媽,我們失陪一下。」
尉毅拉著她往後院疾走,岳寧任由他拖著,兩人都沒注意到陶秀雲臉上浮起的陰險笑容。
「寧寧,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一看四下已無人,尉毅單手抓住岳寧問。
岳寧回他幽幽的一眼。思緒飄到幾天前——一向對她呼來喚去的陶秀雲突然找上她,而且態度親切得讓她毛骨悚然。
「寧寧,過來,我有話跟你談。」
「嗯。」她如以往般乖巧柔順地走過去。
「算一算,從你母親病死後,你到尉家也已經十幾年了哦?」
她突然一百八十度轉變的態度讓岳寧頗不能適應。她淡淡一笑。「是呀!」
陶秀雲更熱絡地拉攏著她。「不知道你覺得我待你還算好嗎?」
「您待我恩重如山。」岳寧覺得自己好像在唱戲。拜尉靖所賜,她現在也學曾戴面具說假話的功夫。尉靖……岳寧心中一歎,她又想起他了……「那你覺得毅兒如何呢?」
「不錯。」她懶懶地應。
「媽是想啊,」陶秀雲很快就自己改掉稱謂。「你跟毅兒年紀也不小了,這幾年也不見你或他身邊有別的伴,想來是你們都互相心有獨鍾。我想,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毅兒三十出頭,你也二十好幾了,既然彼此都有十幾年的感情作基礎,何不……」
她試探性地瞟了岳寧一眼,故意頓了頓。
岳寧完全沒有反應,因為她實在驚呆了!陶阿姨是那個意思嗎?她怎麼突然有那種送件堆的想法?
「當然啦,我知道你配我們家毅兒是吃虧了點。」陶秀雲語中有著幾不可辨的恨意。她笑笑說道:「畢竟毅兒事業再怎麼成功、長得再怎麼帥,終究還是殘廢一個——」
「陶阿姨,我沒有嫌毅哥哥這個……」岳寧急急忙忙辯道。
這句話剛好正中陶秀雲的下懷。「那事情就這麼說走了。」她立刻起身。「婚事這一訂下來,可有好多事要忙。我先去準備一下,想想如何讓整個台灣業界知道你跟毅兒的婚事。」
「陶阿姨?」就這樣,她的一句話決定了所有的事?就算岳寧再遲鈍,也覺得事有蹊蹺。
陶秀雲忙不迭地揮手。「毅兒那邊,我知道你女孩子怕羞,就讓我去通知他好了。」
結果,陶阿姨好像怕她反悔似的,隔沒幾天就把這則婚訊刊登在報紙上。
岳寧一直以為尉毅已經知道了,沒想到他是最後才從報上得知的。她有種被設計陷害的感覺,但陶阿姨幹麼要陷害她呢?她們之間又沒有深仇大恨!
岳寧懶洋洋地欠欠身。
這幾天她總是提不起勁來,好像手腳都不是她的、腦子也不是她的。甚至在前幾夭晚上,她想去找毅哥哥談談陶阿姨的怪舉,都心有餘而力不足。最後,這個婚事的可笑決定變成了台灣一大新聞,她其實也該負部分責任。
白紙印著黑字,消息分送到台灣各個角落。奇怪的是,她覺得這沒什麼關係。
以前外柔內剛的岳寧可能會站出來辯解,把她的心意說清楚,可是現在的岳寧覺得被誤會也沒關係、糊裡糊塗嫁給毅哥哥也沒關係。
岳寧猛然想起在記憶中依然鮮明的孤寂身影。
就是因為他,它的離開與放棄,讓這一切都變得無所謂了「寧寧,這是怎麼回事,你說呀!」尉毅煩躁地催促著。
岳寧回過神來,她擠出一絲笑容。「這是陶阿姨的意思,原因就像她剛才講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狗屁!」尉毅不知不覺地操起尉靖常用的罵辭。「我就知道她有陰謀!從兩個禮拜前,她莫名其妙說什麼她在家裡很無聊,需要你留在家裡陪她的時候,我就察覺不對勁了。我早該想到的……」
「毅哥哥,你不願意嗎?」岳寧垂著雙肩走到大樹下,背靠著樹,幽幽地問。
尉毅心下一驚!
他跟過去,仔細地審視岳寧。她變了,瘦了也憔悴了,年輕的臉上儘是疲憊,顯示她正背負著她不能承受的感情重擔。岳寧靠著大樹的模樣,彷彿她已經被折騰得站不住腳,那楚楚可憐的韻致,竟讓人不忍卒睹。
尉靖的離開,對她打擊畢竟太大了!
尉毅踱來踱去,企圖冷靜一下,安撫從聽到婚訊就頭痛發熱的不適。他電回來,又是平時那副睿智穩當的模樣。「那你呢?你就願意嗎?」
「我?無所謂了。」岳寧幽忽一笑。
「為什麼無所謂?」
「當一個人,他曾經愛過、痛過,曾經努力爭取過,最後卻宛如仍在起點,一無所獲,便很難不曾有我現在的心境。」
「岳寧!」尉毅低喊。「你才二十四歲,你怎麼可以有如此灰暗的心境?」
「不,我還不夠灰暗。如果我真的消極,我就會去死,但是你看我並沒有啊!」
「不要把『死』這個字講得那麼容易,沒有嘗過的人永遠不懂它的可怕!」尉毅異常激動地道。「岳寧,你要振作一點、積極一點——」
岳寧打斷他。「我是想積極振作,但這也要看你給不給我機會。」
「怎麼?」尉毅蹙眉。
「如果你需要一個妻子,如果你覺得我可以勝任這份工作,就請你答應這件婚事。」
「寧寧——」
「這麼多年來都是我在照料你的生活,我一定可以把這工作做得很好。」
「寧寧——」
「當然,如果你別有所愛的話,我就不勉強你了。」
「寧寧——」
「我已經二十四歲了,我的前半輩子都是在尉家度過的。如果我不嫁給你,我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留在這裡,或者我該搬出去,但這樣似乎顯得我恨忘恩負義,翅膀長硬了就想往外飛——」
尉毅及時用右手封住岳寧的嘴。「寧寧,你嫁給我,那尉靖怎麼辦?」
岳寧恍憾地問:「什麼?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