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歡迎,紀小姐好久沒到家裡來了。」耳背的榮伯說起話來如同雷鳴。
還沒有辦法從夢魘中徹底清醒的歡晨,勉強地一笑。
「你們都還沒睡?」烙威打哈哈。「早知道我就買消夜回來一起吃。」
沒想到開夜車也能開成全家大團圓,真是太奇妙了,這是上帝在給他們「團結就是力量」的暗示嗎?
「我在看公司的企劃。」烙海慢條斯理地將手中的萬寶龍鋼筆扣上筆蓋,俊臉上一逕是莫測高深的笑意。
「小哥,大學的功課可也不輕鬆啊。」琤兒很可憐很可憐地討人疼。「我在開夜車K書啊!」扯著謊,她偷偷將拿在手上的漫畫書藏到身後去。
「看來你真的K得很辛苦。」烙威眼尖地發現,同情地點點頭。「今晚有十幾本一定要一次K完吧?」有為青年他也當過,箇中滋味他很清楚。
琤兒心虛地點點頭。知她者莫如二哥,今天她費勁兒扛好多漫畫回來啊。
「俺在聽黃梅調。」榮伯興高采烈地報告個人狀態。「大小姐不知道在哪兒找到凌波當年演梁兄哥的影帶,看得俺好過癮啊。」
對了,大姊。他扶歡歡坐下,偷覷了她一眼。說到大姊,皮可要繃緊一點啦。「大姊,你也還沒睡?」他問得格外小心。
「公司裡一堆事做也做不完。」放下長髮、卸了妝,烙晴看來格外家居、格外柔美,唯一不變的是旺盛的責任心和小管家婆的威儀姿態。「你呢?這幾天不是也該連夜趕工?」口氣像透了訓導主任。
「呵呵。」他乾笑了一聲。「等一下你一定會後悔沒有早早上床。」
烙晴俏臉一沉。「你要跟我說什麼壞消息?」就在烙威要開口的時候,她的總裁架式突然出現,纖手一擋。「如果是攝影集延誤的消息,那我不要聽,反正你給我如期交上就是了!」
「你非聽不可了。」哀兵姿態,烙威不擅長,才低聲下氣了兩句便原形畢露。「剛剛有持槍歹徒闖到工作室來,把所有的底片照片都搶走了。」
「你又做了什麼好事?」烙晴柔聲咆哮,馬上飛奔到歡晨身邊。怪不得剛才就覺得她臉上隱隱有淚痕,十分憔悴。「歡晨,你沒被這不長進的傢伙連累吧?」她迅速吩咐道。「榮伯,麻煩你泡一杯菊花茶給歡晨安神。」
「好的。」榮伯連忙領命而去。
琤兒孩子氣地跳過來抱住歡晨,像攀著由加利樹的無尾熊。「歡歡姊姊,不怕不怕,天塌下來,小琤兒都陪著你。」
烙海也關心地走過來。「沒事吧?歡晨,要不要找醫生來看看?」
看到一大家子都關心著歡歡,榮伯更是忙進忙出,一下子送菊花茶,一下子遞熱毛巾,身為正牌苦主的烙威感到啼笑皆非,心中卻竄過特別的熱流。
看到家人都守護在歡歡身邊,對她噓寒問暖,心裡就有股感動熱潮。不知道為什麼,他很喜歡這種景象,家人都圍著歡歡讓他感到滿足、與有榮焉。
他怔了一會兒,才終於回過神。哎呀,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大家都喜歡歡歡,他當然會覺得滿足,就算與有榮焉也不奇怪。歡歡是他的好哥兒們,也是他帶回家裡來的;他們認同她,也就等於是認同他嘍。
咦,這麼想,怎麼好像他跟歡歡是兩人一體?
唉唉唉,他又在想什麼?怎麼今晚老是想些有的沒的?
「喂!」他提起丹田之氣。「我是你們的手足,好歹也關心我一下嘛。」
「關心你?」烙晴用熱毛巾擦去歡晨額上的冷汗,回頭憤怒地輕哼。「可以。你給我乖乖坐好,我馬上就來關心,你到底在外頭做了什麼好事?」
烙威很委屈。「我哪有做什麼好事?」他說著。相反的,「做好事」的人也有可能是歡歡呀。「我處在挨打狀態,這些人明刀明槍的來,我只能任其宰割耶。」
琤兒跳出來。「小哥,你不是立志要當浪子嗎?浪子遇到這種情形,通常會跟打虎英雄一樣英勇耶。」
烙威手一攤。「他們有七、八枝槍,打虎英雄也一樣無用武之地。」
「言歸正傳!」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在閒扯淡!烙晴怒喝。「底片跟照片都被搶了,下一季的攝影集,你打算怎麼辦?」看到歡晨嚇成這樣,場面八成很危險,烙晴的口氣不知不覺地軟下幾分。真是便宜那臭小子了!
烙海篤定微笑。「看他老神在在的模樣,一定有替代方案。」同樣是男人,他瞭解烙威;葉家男人看似無害,其實都是鋒芒內斂,棘手得很。
「還是二哥瞭解我。」烙威以巨星登場的姿態,右手僅伸出食指與拇指,作成槍的手勢,由肩上甩向前。「聽著……」
「哇,好像反町隆史哦!」琤兒起立鼓掌,大聲叫好。
「琤兒,你也知道他?」烙威眼中迸出驚喜相逢的神采。
「他是我們學校所有女生的偶像!」琤兒開始達達達地唱起GTO的主題曲。
「也是我的!」烙威熱切地喊著,從來沒有過這樣,和小琤兒如此同心。
「葉烙威,說重點!」烙晴噴火大喊,已經快變身為酷斯拉。
「對,重點。」重點就是,現在應該是他耍帥,不是稱讚反町隆史很帥的時候。「之前拍的照片,已經掃瞄過了,製成光碟永久保存。」
「所以?」烙晴從停刊的絕望中,嗅到一絲陽光氣息。
「損失不是太慘重。沒有製成光碟的照片,就是前幾天在山上拍的那一批。」而剛好那些照片他本來就有意銷毀重拍。
理由是,不是歡歡跟他一起合作,成果怎麼看就怎麼怪。
歡歡哪,可真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小女人……烙威的表情突然痙攣了一下。這句話明明自然得很,他以前也這樣想過,但為什麼現在怎麼想就怎麼怪?
這句話的意思,過了今晚,好像不再是字面上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