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威的神態有一點點不自在。將之解讀為情竇初開的表現,畢竟他雖常被女生愛慕,卻沒有交女朋友的經驗;而他不斷把唐湘吟跟她作比較,更讓歡晨認為,他是拐彎抹角地再拒絕她一次,要她別再癡心妄想。
想到此,她又羞又憤。告白失敗後,是他主動來找她說話,又不是她纏著他不放,何必用這種爛法子羞辱她的感情?
沒有發現,這完全不符合烙威的作風,她只是霍地站起身,準備離去。
「歡歡,你幹麼?」烙威被她激烈的動作嚇了一大跳。
她能幹麼?只不過是想逃而已。他用最殘忍的方式逼她死心,為什麼她要聽下去?喜歡他是喜歡他,可她也是有痛覺、有自尊的呀;她拔腿就跑。
不久後,唐湘吟和他出雙入對,但他卻還是莫名其妙地愛找她說話,好像從來就沒有過不愉快;甚至到了後來,唐湘吟出國留學,他還找她訴過苦。
自此之後,烙威的女友不斷,凱娣陳、伊蓮蘇、孫可人……直到即將走馬上任的阮悠悠,都曾在他的芳名簿裡簽到過;然而,不知怎地,她也搞不清楚,唐湘吟居然成了時常掛在他嘴邊、最愛的失散戀人。
然而,一次次的心痛也教會了她一件事──原來,愛情會讓人堅強,單戀卻會使人軟弱。為了待在喜歡的人身邊,偷取片刻幸福,她已經變得可以容忍他一直是別人的情人,卻從來不會是她的。
※ ※ ※
鈴──鈴──鈴──
鬧鐘在清晨五點響起,連續幾聲哀號之後,終於將身陷迷夢的歡晨吵醒。
「完了完了!」看到時針與分針的角度,她絕望地低叫。
下一季的攝影集封面,烙威打算拍日出東方的壯觀景象,象徵葉氏航空的不敗地位,但她卻睡到現在才起來,哪還來得及?
呀,都怪自己昨晚東想西想,忘了給鬧鐘定時,才會睡過頭。她跳下床,寒颼颼的空氣撲向她,冰冷的地板讓她一路跳著進浴室,匆匆梳洗過後,她馬上拉出行李袋,把厚棉外套、手機、記事本……統統一古腦兒丟進去。
抓起鑰匙,她飛快跑到停車場,一路疾馳。上了山區,遇到第一個岔口,這才想起她已經忘記該在哪裡轉彎。
「傷腦筋,我明明記得他提醒過,但怎麼這會兒就忘了呢?」她懊惱得很。人家不是都說,心儀的人說過的話,女人都會句句銘心嗎?她卻老是把向左向右的指示忘得一乾二淨。「到底是在第二個三岔路口往「尾戒方向」轉,還是在第三個雙岔路口往……」她愈想,腦子裡就愈是漿糊一片,除了阮悠悠勝利的媚笑外,什麼都想不起來。
看來,只好向烙威求助了,但願他不要以太爽朗的聲調「指點」她才好。
「哈囉?」手機一接通,千嬌百媚的女人嗓音立即傳來。「哪位?」
阮悠悠?!
歡晨驚訝極了,下意識地立即將手機按掉。怎麼會是她?
她瞪著前方,腦子一片空白。還這麼早,烙威的手機便是她接的,代表什麼?沒有傻瓜會選在清晨約會,那多沒情調,所以他們一定是整夜膩在一起,纏綿到早上嘍?
成年男女整晚相伴所代表的意義,她當然懂。他們昨晚就……那個了吧?
心情蕩到了谷底,沒有工作的情緒,歡晨好想將方向盤一轉,火速離開。但是……她歎了口氣。這也不是烙威第一回「失身」了吧?與他交往過的女人那麼多,個個身材火辣、容貌姣美,他怕不都「失身」過千回百回了,她現在才介意得要死,不嫌太遲了嗎?
話雖如此,但心痛還是心痛。不能明白,她的模樣其實不差,為什麼任何女人都能佔據烙威的懷抱,唯獨她得不到青睞?
歡晨閉了閉眼,試著打起精神。不管心情如何陰鬱,公是公、私是私,她還是得去工作。
她掏出一枚銅板,往上一拋,讓命運之神決定她到底該往哪裡去。
※ ※ ※
日陽升起,萬丈光芒投射大地,朦朧晨霧就像美人兒面上的金紗。
美景不待人,縱使最倚重的助理歡歡未到,烙威還是開始搶拍,只是在動作間偶有不順手的感覺;當歡歡在他身邊,他只要負責取角、按快門就好,其他換底片、遞水擦汗等,拉拉雜雜的小事,她自會通他心意地辦妥。
說歡歡是他的定心丸一點也沒錯,她一不在,工作起來就不怎麼順利。
他心緒浮動地拍攝著,每隔幾秒就看一次手錶。當車裡隱隱約約傳來手機鈴聲時,他馬上叫住身邊的助手。
「阿忠,幫我拿一下相機。」長腿一跨,他馬上衝向休旅車,向坐在駕駛座上的阮悠悠伸出手。「給我,我來跟她講。」
「講?」哼著小調的她一臉莫名其妙。「講什麼?跟誰講?」
「手機。」口氣中隱含了一絲絲難以察覺的不耐,烙威的大掌更往前伸,平時吊兒郎當的形象有點走樣,不太帥。
「掛掉啦!」阮悠悠的神情有些奇異。「葉大攝影師,我真沒有想到,原來你這麼喜歡跟陌生人說話。」她揶揄地說道。
「陌生人?什麼意思?」濃眉悄悄地聚集在眉心。
「剛剛那通電話是打錯的!」她似笑非笑地睇著他。「看你的樣子好像很著急,在等電話?」
「唔。」他可有可無地漫應一聲,指尖扣著車門。
廢話,他當然是在等電話,不然相機丟著、衝過來做什麼?看她嗎?
烙威在心裡直犯嘀咕。雖然他以浪子風情自我期許、阮悠悠也美得很像浪子身邊的女人,但他還不至於為她荒廢工作。
所謂浪子嘛,是要把女人捧在掌心,一邊呵護、一邊偷取她們的感情,但本心不能動搖,這樣緣分盡時才不會分得太惆悵。顧名思義,「浪子」是要讓女人為他以淚洗面,不是要自己哭好看的;他怎麼會為女人中斷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