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一點。」他深邃的眼在黑暗中緊盯著刁月菱。
刁月菱著實掙扎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往前靠了一點;雖然她有些怕,但他身上畢竟還有傷,只要不要靠太近,她認為應該不會有危險。
但聶無方並不滿意,「你到底在怕什麼?早上的事不會再發生了。」他提高了音量,但付出的代價卻是胸前一陣劇痛;他悶哼一聲,伸手捂緊胸口。
刁月菱聽到了,不禁緊張起來,「你怎麼了?」她忘了恐懼,迅速地移到聶無方身邊,並由衣袖中取出火摺子,將微弱的火星吹亮。
刺眼的光線讓兩人同時瞇起了眼,但聶無方仍是將她擔憂的神情看進了眼底。
「你為何這麼關心我?」他劈口就問,心中的疑惑在見到刁月菱清柔水亮的眸光後更形加重。
他過慣了危機四伏的生活,完全無法瞭解怎有人能對一個陌生人善良到這種程度?尤其他幾乎殺了她!
「你受傷了,我當然該關心你。」刁月菱狐疑地望著他,根本不認為這有什麼好解釋的。「你的傷……是不是好一些了?還會痛嗎?」
「當然痛。」瞧她那麼天真,聶無方眉頭皺得更緊,「我問你,我差點殺了你,你居然還敢回來,你不怕舊事重演嗎?」
「怕,所以我不太敢進來……」刁月菱注意著他的舉動,慢慢回答。
聶無方不耐煩地打斷,「既然怕我,你就不該出現。」他懷疑如果有一天她遇上一隻受傷的猛虎,她也會不怕死地去救它。
「我不能因為害怕,就置你於不顧,這是不對的,更何況好久都沒有人肯跟我說話。」她指的是阿娘之外的人。「與其在村裡惹人嫌,我寧願來看看你。」
聶無方幽冷的眸光緊緊攫住她的雙眼,似乎想看穿她的靈魂、分辨她話語的真假;刁月菱在他的凝視下十分緊張。
除了阿娘,十八年來從沒有人這樣目不轉睛地注視她,她心頭感到十分壓迫,但又有一種微妙的感受,一種……莫名而生的存在感;這是第一次,她覺得自己不是空氣,覺得有人正視她,而不是嫌惡地視而不見。
但恐慌的感覺同時也襲擊著她的心;聶大哥銳利的眼光,好似能穿透面巾,看到她不堪入目的容貌……不,她不要他知道她有多醜,他會像所有人一樣厭惡她!
當這想法進入刁月菱的腦中,她的眼眸立刻聚滿了驚恐,她趕緊將臉撇開,以逃開聶無方的眼光。
聶無方莫名其妙地瞅著惶然的刁月菱,他有做出任何威脅的舉動嗎?只不過看兩眼罷了,這丫頭有必要這麼害怕?
「我不知道自己長得這麼恐怖。」他瞇起眼,淡漠的唇角掛著冷笑。
刁月菱遠遠地望著聶無方,眼光徘徊在他的臉上;傷勢穩定的他看起來生氣勃勃,冷峻的神情雖讓人心生畏懼,但那對深邃銳利的黑眸及抿緊的薄唇卻充滿了男性魄力。
「不,你一點也不恐怖。」何止如此,若是他冰冷的神情能溶化一些,他是一個好看到讓人栘不開目光的男人。
聶無方眉一挑,心頭湧起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在中原,他在人們口中是一個冷血的狂魔,而他們確實沒冤枉他,只有她說他一點也不恐怖!真可笑。
「既然你不怕我,為何逃得那麼遠?」他冷冷一哼,取笑道。
刁月菱無奈地垂下頭,她總不能老實說,她之所以閃躲,是因為長得恐怖的人是她自己吧!
「聶大哥,別再說這些了,你先服一點草藥好嗎?」她想起來此的目地,連忙解開手邊的布包,取出數株她採來的草藥。
就在她遞來藥草之時,聶無方眸光一黯,出其不意地朝她伸過來的手抓去,將她的手套一把扯了下來。
刁月菱一聲驚叫,「你……你做什麼?」她趕緊摀住自己的手,不希望讓聶無方看到。
但他的利眼早將她手背上潰爛的皮膚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喜歡別人神秘兮兮地蒙著臉,尤其是你。」廢話,他的真面目都被看光了,看回來才公平。「更何況我很好奇你為什麼要包得這麼密不透風?難不成獨龍族的人都是這麼穿的嗎?」
「不是,我……我是因為有病……」刁月菱低低的說,眼神又急又難過,索性把手藏到了背後。
聶無方瞥著她,眼裡藏著捉摸不定的情緒。方才看見她手上的潰爛,他就明白她的臉一定更不能看了,莫怪她這麼寂寞,別人都不願接近她。
世間就是這樣,好心腸的人不一定有好回報,真是諷刺;不過現在他對她的善良更訝異了,因為他認為殘酷的環境只會讓人變得冷血,至少他是如此。
他不再堅持要看她的臉,手一揚,將手套拋還給她。「算了,方纔的話當我沒說。」
他撇開頭去,直到聽見她悉悉索索地戴好了手套,他才問:「你要給我吃的是什麼草藥?」
刁月菱一怔,心裡有點光火,覺得自己完全無法瞭解這個男人。前一刻才惹她難過,這一刻又沒事了一樣,難道他都不在乎別人的感受嗎?
「這是我們族中治傷奇藥,傷勢再重都有效,昨晚我曾餵你吃過了。」她悶悶地將紫色的草藥遞給他,見他皺著眉打量了一下,隨即送入口中。
「聶大哥,只要你好好吃藥,再過幾天傷就可以好了。」她叮嚀了一句。
但聶無方打斷了她的話,「我今晚就要走。」他眼裡凝著寒光。
一想到敵人尾隨在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追上來,他的心情立即變得很糟。
「不行,你的傷還沒好!」刁月菱驚訝極了,趕緊阻止他。
不料,聶無方冷冷地說:「傷並不重要。」淡漠的口氣彷彿是談別人家的事。「我如果留下,反而有可能會死,這樣更冤枉。」說著,他索性將草藥全塞入口中,掙扎著想站起來。
「等等,你為什麼會死?你快告訴我。」刁月菱哪肯依他,一雙小手飛快地按住他的肩膀,想阻止他的動作。